大广苑(128)

再度开口,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苍老,“岭儿随朕回宫,陆坦护驾。”

回宫的路并不远,李鍪却觉得这条走过千万遍的青石板路格外漫长。他望着身边惊魂未定的温婉女子,艰涩道,“是陆坦要你帮忙?他威胁你?”

魏才人抱着孩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只是害怕。德妃姐姐家有钱有势,背靠着胞兄,尚不能保住二皇子,我们母子无依无靠,在这深宫大院内该如何生存…”

她的夫君是皇帝,而她只是皇帝的一个妾室,唯愿安安稳稳过完此生就是圆满,因而陆大人暗自找她相帮时,她断然拒绝,甚至直言宁可让岭儿不再蹭这个学上,也不想冒险趟这个浑水。

可当听说事关老二之死,她便动摇了。陆公子也未再相劝,而是直截了当爆出了二皇子的死因,“并非陆某危言耸听,此事不了,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四殿下。”

李鍪沉吟半晌,勉强故作轻松道,“朕定会保你们母子俩平安无虞。”

“你怎么保?!”委屈加上恐惧了一晚上,魏氏终于爆发,不惜以下犯上,“你贵为天子,我问你后宫之事你怎么保?你是可以保,等你在前朝得了信儿,我和岭儿的尸身可能都凉了!”

“放肆!这种话焉能乱说?!”

龙辇在青石板上轧不出车辙印,宫人们敬而远之,只有车夫福似海默然赶着车舆。也就是在才人娘娘面前,陛下能做回寻常人夫。

可是陛下的话说得并无底气,大塘的江山若无孙皇后及各大宗族联手力撑,他这皇帝怎能坐得如此安稳。

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机到了可以适当加强集权削弱各方势力罢了。

宵禁的梆铃声声作响,魏才人带着四皇子回了听雨轩,陛下则改道直奔东宫。

子时已过,太子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陛下不容人通禀破门而入,正在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的几位谋士来不及回避,几乎是仓皇出逃。

福公公喝退左右之后悄然退下,陛下一言不发,亲手将那玻璃净瓶放在了太子的桌案上。

不轻不重,没透露分毫的情绪。李垚微怔,拿起来端详片刻,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陆坦说得,“阔然你明知我并非有意!”

不愧是太子,有的放矢,一句话,陆坦就从陛下的随扈变成了疑似太子同谋。

只是太子殿下的这一面小陆郎君太熟悉了,只见他并未接李垚的话茬,而是面向陛下铿锵有力道,

“当年微臣不到七岁,日日跟在殿下身后同进同出,依稀记得太子殿下得了这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后爱不释手,随身携带视为珍宝,在里头养了几只淡蓝色的肉虫子。太子殿下每日都令宫人割手放血豢养,后来宫人身体不济,渐渐弱不禁风,太子殿下便换用猫血…”

皇帝不禁皱眉,这事他有印象,有阵子凤仪宫的狸奴时不时就养死了,皇后还自责了许久。

陆坦继续道,“彼时微臣年幼,日日见这些血腥,着实吓得不轻…再后来二皇子便发了疹,说实话臣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那几只虫子作祟,但从那以后玻璃净瓶凭空消失了,那几只虫子也踪迹全无,无从查证。直到半年前,微臣偶遇了当年的探花,太学大学士,杨宜简。”

杨宜简何许人也?是已故二皇子当时的老师,少年陆坦也跟着叫一声老师。

李垚心头一凛。陆坦是从哪个地方把这个杨宜简挖出来的?

想当初老二暴毙,除了殉葬的,随从侍卫包括老师纷纷遣散。按理说杨先生不教二皇子,回太学当别的任课老师也行,可他居然毅然辞官了。

李垚买通了宫人,把摘月宫里里外外翻遍了,也没找到玻璃净瓶。他也曾猜想是不是杨先生拿走了,因为当日是他在摘月宫给老二上课。等李垚追出城去准备灭口,杨宜简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掘地三尺再也找不到了。

彼时杨探花「误入」了早已被关闭的大广苑,在跟熊罴搏斗的过程中,被隐居于此的农户救下,从此销声匿迹。

陆坦既然提到了杨宜简,那说明此人还活着,十几年过去,太子已然淡忘了他的模样。

人证在此,再辩无益,李垚跪得笔直如实相告,“儿臣年少,将那话儿放在瓶子里养着,日日看他如何长大,好奇而已,绝无害人之意!可谁知二弟心软,非要将那几只肉虫放生,我反复警告他不许乱动,日夜净瓶不离手,可他还是趁我不备打开了瓶塞子!儿臣与二弟血脉相连,若存心害二弟,天打雷劈!”

李垚说得是实情,后来的事的确是阴差阳错无心之失。可陆坦听到此处却双眼猩红,嗓音颤抖了起来,连君臣有别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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