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致回上京了。那他呢?
余笙的头又疼起来。她坐在地铁上,翻出手机里那一长串单方面的消息, 点开头像, 朋友圈还是预料中的空白。周衍是一个不会分享东西的人。
恍惚间, 余笙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不得不折返回去。
张姨的摊位就在地铁口。她知道余笙找了份表演工作,下班很晚。从地铁口出来到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路,她怕余笙晚上一个年轻女生走夜路不安全,所以余笙工作的那天她会摆摊到更晚,等着余笙一起回去。
“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出啥事了?”张姨一边收拾, 一边问。
“路上有点困,睡过站了。”余笙摸了摸鼻头,帮张姨推着车。
“那要不休息几天?唉,那种地方本来也鱼龙混杂,你看要不换个事干?我回头问问老板,看能不能在超市帮你贴个广告,教教小孩乐器啥的, 也能挣点。我听隔壁张大娘说, 她小孙子一节钢琴课快上千哩。这不比你干这个好啊...”
张姨絮絮叨叨,像个唠叨的长辈。
“对叻。我下周要回老家一趟,我大娘走了, 我要回去上香。小安不跟着去,但你还是记着拿钥匙。小安万一睡着了没听见,你进不了家门还得找开锁的。”
“知道了,张姨。”余笙一深一浅地踩在薄薄的雪上。她最近经常出门忘带钥匙,哪怕是在伦敦独自住的时候也很少发生这种情况。
*
张姨走之前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还在冰箱里塞满了饺子,嘱咐两人,别乱点外卖。
余笙让经理接下来一周别给自己排班,经理也答应得爽快。
她和小安两个病友每天窝在家里打游戏,看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做,在沙发上发呆。
新药物的副作用在初期很明显,她不光越来越记不住事,还变得嗜睡。但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每一次换新的药物,身体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周五下午,余笙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到片尾,电视机里滚动着出演人员名单。她忘了从哪个片段开始睡过去的了。
屋子里飘满香味。
余笙盯着天花板看,老房子的天花板和她伦敦的公寓颜色很像,一样的灰白。
余笙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厨房,发现小安在灶台前煮饺子。
从某种意义上,小安比她更像个大人。她刚搬进来的时候,怎么在地铁站买票都不会,而小安在张姨下班回来前就能炒好饭菜。
两个人拥有相反的镜像人生,共同点在于一起囿于疾病。
打开冰箱,余笙问小安:“你想吃点别的吗?”
小安一愣,以为她想点外卖:“饺子马上煮好了,要不我们晚上再吃别的?”
余笙拿出番茄和鸡蛋:“吃饺子,再吃番茄炒蛋,”
番茄被按在案板上,余笙回想起周衍在厨房里的每一步动作。十字花刀,去皮,打鸡蛋煎熟,番茄炒香。那些无聊的下午她也不是完全在发呆。
红黄相间的一道菜被端上桌。
小安夹起筷子:“你居然真的会做饭欸!”
“我只会这一个。”余笙说。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只有番茄本身的酸味,她没有加调料,因为不知道周衍撒进去白色颗粒是盐还是糖。味道相差甚远。
“不过是不是忘了加点生抽,感觉没什么味道...”小安突然住口,因为余笙在哭。她坐在那儿,肩膀一颤一颤,哭得很用力,但没有声音。
“我没有说不好吃,姐姐别哭了。”小安不知所措,抽过两张纸想要递给她
余笙捏着纸,却没有擦干泪水。她呆呆地看着碗里的鸡蛋,任由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滑落下巴,滴进碗里。
过了很久,余笙缓过来,用纸擦干泪痕。
“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安摇头,反问:“姐姐想家了吗?”
余笙吸了吸鼻子,用勺搅拌起碗里的饺子:“不是,想到一个重要的人。”
“你爸爸妈妈吗?”小安有限的人生经历,对于重要的人的理解只有父母,但她没有见过她爸爸,所以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人只有妈妈。
“不是。”
碗里的饺子被搅得稀烂,面皮和肉馅分离开,混着红和淡淡的黄。
小安又想了想:“那是其他亲人吗?”
“也不是,应该算一个朋友吧。”余笙不知道怎么和小安解释,只能这么说。“朋友”两个字是万能的,也可以用于概括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