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歌(57)

可是我却根本生不起气来。

我只想杀人。

我将一个老医官扯到跟前,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等到偏殿的人走干净了,我才问他:“陛下如今还有多少时日。”

他汗如雨下,两条腿如同虚置般瘫软地垂在地上,我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已经有不耐烦,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一……最多一月,不,不,若是再过了十七日,陛下还安然的话,若是不行……”

“那就是十七日。”

我一锤定音。

松开他的衣服后,老医官捂着心口坐在地上,面如枯槁,心如死灰,我道:“本宫又不会杀了你,这本来不就是为了修缮帝陵做准备么。”

他的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些光彩。

我让人将他好好送回尚药局,不得有一点闪失,尤其是在这十七天之内。

谢灵仙清醒时,我守在她跟前。接过侍女递给我的药碗,我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她扶着我的手腕,将药汁喝了进去,她摁住嘴角,说:“怎么换了补药。”

我道:“你亏虚的厉害,用大补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谢灵仙平静地看着我,语气中没有震惊:“殿下知道了,对吧。”

我装傻道:“知道什么?”

谢灵仙用指尖轻抚我的长眉,最后停留在眼尾,我握住她泛着凉意的手,谢灵仙嘴角含着笑意,对我说:“殿下,其实你撒谎的时候,就和说真话没什么两样,可是你的眼睛看着我,就好像再说,快发现我在说谎吧。”

“是吗,哪有这么神奇。”

谢灵仙含笑点头。

我捏捏她的手,“底子都亏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呢。”

她靠在我身上,说的话和抹了蜜似的:“这不是还有殿下陪着我。”

我道:“我想娶你。”

谢灵仙却不答话了,不是因为不愿意,恰恰相反,她太聪明了,聪明到只需要只言片语,就能猜度出我想要做什么。

过了屁片刻,她才说:“我永远站在殿下这边啊,就像那个秋日,殿下如果想要娶我,我当然会答应了。”

我紧紧抱住谢灵仙,她抻着腰,抓住了我后背的衣服。我感受到她身体里缓缓流淌的生命气息,仍然鲜活,只是比之前要黯淡,我这才松开她,将剩下的药喂给谢灵仙,她想强撑着精神和我说些话,可是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十七天,漫长的十七天。

这些日子里,长安城中有关我要娶妻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我并没有制止,任由它滋长壮大,朝堂里每个人听到次的反应都被司察记录的清清楚楚,他们其中有些人态度也非常微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在心中衡量这件事,并且想出来对策。

这样才能在最后一天彻底爆发开来。

谢灵仙看到我命人画的嫁衣时,她还道:“殿下居然还真打算着去做嫁衣吗?”

我道:“那是自然。”

我怕她以为我只是装装样子,但实际上从幽州回来我就在想这件事了。

想要的,不管怎样,都要抓在手里。

我受够了被这些弯弯绕绕掣肘,这些天的郁闷,我迟早会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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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曾有道,南柯一梦万般皆空。

这句话倒是与云游的高宣王相衬,我手握大权,日日踏实,从未眼有空相。

年岁大了后,我会在秋日梦到夜闯太极殿那次,何等凶险何等莽撞,但是我此时正当年少,反倒甚少做梦,细算来,我只跌入过两次逼真梦境,醒来后只反复默念那句,南柯一梦万般皆空。

竟似浮生眼前过,乱红迷人眼。

而在大雾中见谢灵仙,是第一个梦。

香雾云鬓,白衣女子纤细柔美,赤脚于水面停留,瘦骨花颜,水波未动,莲叶轻移,蓦然回首却是谢灵仙无疑。

她拈着丝帕用手背微微遮住额头,眼中凄迷彷徨,我在雾气中喊着莲牙,她却好似未听到,我心急如焚便跌入水中向她游去。

好容易拨开水雾,却再没有谢灵仙身影,我浮在水面上,就如同第一次见谢灵仙时,似出水莲花,却只是狼狈。

我低头看去,水池下白骨赫然。

我心中大骇,再细细看去,只一朵沉底白莲华。我心中不知怎么的,浮出话来:她本该是去了的,却被我硬是拉扯着留住。

我猝然惊醒,身边空无一人,我心中惊慌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奔走出寝殿,这时节雪霰未消,殿中尚有寒意,吹着了冷风易染风寒,我是没事,谢灵仙可不能再有恙。那时我在门前站了半晌,又兀自回去了。

昏暗如幽潭的宝殿中,灯烛扑朔。

像是无数只睁开又闭上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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