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入睡,清晨七点钟醒来,那时候核心城经过过滤的晨光会刚好照耀在他那扇三米高的落地飘窗之上,他会准时听到AI管家播报新闻及当日待办事项的声音。这个规则自从他任总统职位以来便没有更改过,因为核心国是当今世界的唯一政权,几百年发展至今的社会秩序天衣无缝,除了极少数的情况下,作为总统的劳伦·坎伯兰都是极轻松的,当然这也并不代表他每一夜都可以高枕无忧,例如几个月前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德姆斯特朗被淘汰的那一夜,劳伦·坎伯兰就被自己最小的女儿从睡梦中叫醒,已经143岁的坎伯兰很难再轻易入睡,他不得不服用了半颗助眠剂。
但这样看似毫无征兆的清醒是万分诡异的,劳伦发觉自己浑身冷汗淋漓,心跳剧烈,他转动了一下眼球,漆黑而隔音的卧室里只有恒定40分贝的白噪音播放。
他的视线在很短的时间里便适应了这种无光的环境,劳伦回想自己入住总统府邸的这些年间,他几乎不记得这个房间不开灯的样子,精尖的伴随AI在多版本迭代后自身“学习”了人类无法想象的关怀算法,它最基础的功能就是凭借主人的入眠程度调整光照,以至于绝对不会出现人类已完全清醒却仍无法在房间之内视物的情况。
劳伦诧异地向旁边看了一眼,他年轻的妻子仰面躺在身侧,秀美白皙的面孔深陷在柔软的鹅绒枕内,一头金属般顺滑的银白长发铺散在枕头四周,劳伦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他迟钝意识到了某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现实。
——她没有在呼吸。
冷汗立即顺着额角流入到他精心打理的胡须中,劳伦支撑起上身,想要出声呼唤AI管家,但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舌尖在想要吐出第一个单词时黏连在了口腔上颚,他的声带也好像凭空消失,他用尽全力双眼几乎迸出眼眶,却未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他猛然坐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间无比静谧的卧室内并非只有他和妻子,距离他左手边五步开外的飘窗边有一个影子,那个身影很娇小,有着长长的、微卷的头发,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劳伦惊怖欲死,他的府邸是这个国家乃至全人类最安全的独立建筑,任何想要进入的个体都需要通行证、红膜扫描和DNA检测三道关卡,更何况建筑内的所有道路都铺设热感监控探头,金属及异常辐射报警器、还有战争结束之后,由斯克林杰亲自设计的魔法监视及扰动器,这座房子,就是高悬在天空中密不透风的铁桶。
但那个影子出现在了这个铁桶最中央的位置,劳伦紧盯着她,而她也终于转过头来,光线太暗劳伦无法看到她的面庞,但他隐约觉得那个影子是熟悉的。
好像为了解答他的惊疑一般,那个影子身后防弹级别的遮光窗帘缓慢打开了,因为核心城本身就在高处的原因,漆黑夜空中悬挂着几乎占据大半空间的圆月,那月亮极亮,又因为靠近并没有地面上看起来那么柔美,它表面的阴影与沟壑坑洞都很清晰,反而显得狰狞。但它的光芒诚实照了进来,劳伦微微眯起眼睛,他高悬的心脏放回了腹腔里,因为他认出了那个站在窗边的影子究竟是谁。
是他宠爱的幼女,梅恩·坎伯兰。
放松过后他有些恼怒,以至于想要呵斥梅恩几句,自从她目睹自己支持的选手死去,愤然返回核心城之后便与劳伦有了芥蒂,她躲着父亲,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出现在餐桌上,又常常外宿在其他的朋友家里,拒绝参加任何劳伦安排的公开活动。
劳伦明白她的心情,他完全可以告诉女儿阿不思·邓布利多并没有死,但他隐瞒了这个事实,因为邓布利多是个罪人是叛国者,他很快真的会死的。
更何况异种的动乱近来愈演愈烈,他虽然表面仍然冷静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实质上他知道自己很难给那几个亲人死在“和平年代”的家庭以合理的交代,也很难轻易阻止如今蔓延开来的战火。
劳伦再度感到头疼,即便医疗与科技再发达,人类的寿命终究还是有上限,他已不算年轻,并无太多疾病困扰的身体仍然出现了一些问题。他想要赶走女儿趁着还没有天亮再睡一会儿,但是再度张开嘴却仍然没有发出声音,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太累或者太焦虑以至于出现了短暂的失声症状,于是直接站了起来,想要直接把梅恩赶走。
但当他靠近女儿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表情很诡异,他从那张天真的面孔上读出了一种带着讥诮的仇恨意味,劳伦感觉自己方才干涸的冷汗再度顺着毛孔凝聚出来,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甚至可笑地发觉梅恩在“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