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能不知,这闻太傅和那位岑娘子两人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是后来闻太傅家落难,闻太傅本人也被殃及,远离京城,两人之间的婚约也就此作废,岑娘子只能含恨进入宫中侍奉先帝,可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闻郎是路人’啊,这后来,闻太傅在齐地卧薪尝胆六年,去年带着齐地的兵马进入京城,岑娘子居于宫闱之中,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只听闻啊,是叛军入城,便想要自裁以保清白。”
说书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扫了一眼底下的听众。
在发现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翘首以盼他后面的话后,得意地吹了吹胡子,继续道:“说时迟那时快,闻太傅及时赶到,救下了呼吸将尽的岑娘子,又将人完完整整地送回了岑家,浩浩荡荡地娶了岑娘子!”
底下有人便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岑娘子在宫中侍奉了先帝六年,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啊!”
说书人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道:“这便是你小瞧闻太傅对这位岑娘子的感情了,闻太傅非但不在乎这些,还对岑娘子百般宠爱,予取予求呢!”
听到这里,岑令溪再也听不下去。
新婚当夜,确实是这样。
连朝在一边听到“百般宠爱,予取予求”八个字的时候,脸色也有些难看。
岑令溪挑拣着和闻澈说了两句,但最后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闻澈却轻笑了声,稍稍向前俯身,说:“但是除了青梅竹马那里,其他的一切都是事实啊,令溪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岑令溪垂下头去,“怎么连你也笑话我?”
“我哪里是在笑话你,你看我们之间的故事都被编成话本子在京城中广为流传了,这怎么不算一种命运眷顾呢?”
岑令溪过了好半天,才说,“只是这种被人当面议论的感受,真得有点奇怪。”
闻澈抚了抚她的肩背,温声问道:“那令溪喜欢么?”
岑令溪怔愣了下,又说:“说不太上来,但不是很想成为被议论的中心,但悠悠之口毕竟是堵不住的。”
闻澈看着她有些纠结的表情,只是勾了勾唇,说:“好,我知道了。”
很稀里糊涂的一句,岑令溪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没过多久,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闻澈竟然主动上交了禁军虎符和自己的一切印信,递了辞官的劄子。
岑令溪赶到闻澈的书房中时,他已经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有边缘在斜斜地打进来的余晖中映着浅淡的光晕来。
她的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口。
这一瞬,她仿佛又看到了六七年前,那个还未曾身居高位,甚至未曾做官的闻澈,也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衫,手里捧着书卷,发髻也只是简单地用步包了下,一身的书卷气。
岑令溪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忽而有些不真实。
毕竟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那个位高权重,把持着大昭朝纲命脉的闻澈,那个穿着一身紫色大的官服,和朝臣谈论事情时阴沉着的脸色,还有朝臣跪在他面前,他不为所动的模样。
就算是足不出户,岑令溪也大致能猜到外面是怎么传闻澈的,何况有时候京城中的一些贵眷的宴会她也不好尽数推掉,看着那些女眷夫人对她的奉承,岑令溪也知道她们是想通过自己给闻澈吹枕头风来为自家夫婿谋一个不错的官位和前程,又或者让她们的夫婿在青云路上好走一些。
但她们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和闻澈同床共枕的时候,哪里有说话的机会,往往都是被折腾到后半夜,闻澈才肯放过她,她自然也没有精力再提这些事情。
岑令溪最开始只觉得那些说书先生和话本子里讲的闻澈和她夜夜欢娱都是夸大其词,后来才知晓,根本就不是。
闻澈看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的书卷,笑吟吟地走过来,又理所当然地将她揽在怀中,“你怎么突然来了。”
岑令溪如实道:“我听说,你辞官了?”
闻澈道:“是,但是你若是不想让我辞官的话,趁着天子还没有批我的劄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岑令溪没有想到闻澈在这件事上也这么顺着自己,“你怎么能这般出尔反尔,你也不怕旁人如何议论你。”
闻澈故意让岑令溪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说:“是啊,别人议论我,我就只能在令溪这里寻求一些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