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壑赴荆门。
……
山路险峻。
影影绰绰的密林笼着未消的秋意,随风送入崔迎之的颈侧。崔迎之将外衣拢了拢,把腿收上车架,盘坐成一团。
时近初冬,天寒日冷。
寒风呼啸, 张嘴便是满口风,吹得她连话都不想多说。
屈慈见状,解开行囊,沉默着从中掏出了一条薄被。
是客栈里盖过的。薄薄一条,不是很占地方。崔迎之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顺手牵羊?”
屈慈瞟她一眼, 答:“这叫黑吃黑。”
短短一夜, 行囊内的衣物没能全都晾晒干, 也不好再往身上披。昨日彻夜大雨,晨间更为湿冷, 崔迎之一向怕冷又怕热,指望她注意这样的事,又显然希望渺茫。
临行前,他便顺手塞进了包袱里。
虽说聊胜于无,但有东西盖总比硬挺着受风好。
若是寻常店家, 崔迎之必然不肯,但既然是黑店,崔迎之不出意外心安理得地披上,道:“谁跟你是黑。我早就改头换面金盆洗手了。”
屈慈偏头轻笑:“所以后院那么多骨头是地里自己长出来的?”
不等崔迎之说话,又佯装正色地提议:“那我们回头开家食肆专卖骨汤算了。无本万利的买卖。”
这说的是人话吗?
崔迎之睨他一眼,幽幽道:“屈慈,做人不能太缺德了。”
不要再给她本就不如何的江湖风评雪上加霜了好吗。
言谈间,林间一声呼哨惊起,哒哒马蹄声紧随而至,飞鸟沸腾,遁入天际。
崔迎之探出头向马车后望去,就见一行人粗衣麻布,手亮长刀短剑,估摸有十数号人,皆作马匪装扮,正策马向他们迅速逼近。
尘土飞扬,声势浩大。
回过头,前方也有人阻截。
前后围堵,一如瓮中之鳖。
车马皆被逼停。
堵在前方相距不远的领头马匪以刀作指,指向崔迎之与屈慈二人的方向,高声对着明显是领队的易翎道:“把他留下,若是不然,你们都得死。”
第四批。
距上一批人出现不过一两日。
简直是前赴后继。
易翎一行人虽缺少经验,但遇此场面,也并未惊慌,五人将马车围到了中间位置,呈现护卫之势。
易翎回退几步,至马车一侧,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小声道:“二位放心。江湖人最重侠义,必不会将你们二人交出。”
本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这也未免太仗义了。
“一会儿我们开道,二位跟紧。”
人数差距甚远,突围成功的概率其实并不大。
屈慈没多说什么,与崔迎之对视一眼,点头。
蓄势待发。
马匪头领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意思,抬手做了个手势,手起手落。
无声的僵局转瞬即破。
两方人马不约而同地抽刀,直直迎面冲向对方。
寒光闪烁,利箭飞射,直直插入崔迎之身侧三寸之地。
车马愈发颠簸,崔迎之站起身,一边躲开近身的刀剑,一边手起刀落砍人如切菜,阻挡一切来犯,保证屈慈能够专心驱车。
一如预计那般,重围难以突破。
崔迎之看见有两人马匹相撞,人仰马翻。
她挥刀又捅穿一人,夺过那人手持的弓箭,拔下插在车厢上的长箭,搭上弓弦,抬手欲拉,张弓的右手却控制不住开始颤。
该死。
前方的路暂时被清开,屈慈趁机松开缰绳,任由快马驰骋,他伸手接过崔迎之手中的弓与箭,稳稳当当地站起,箭头直指马匪头领。
搭箭,弯弓,咻的一声,锐器入体,尖锐的箭头贯穿前胸。
一气呵成。
马匪头领应声倒下。
局势转圜。
马匪众人见此,不由萌生退意。杂乱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呵一声:“撤!”
乌合之众应声溃散,奔逃四方。
来时乌泱泱一大群人,走时唯余满地残躯。
屈慈停下马,其他人也随之停下稍作休整。他将手中木工随手放置一旁,跃下马车,先一步查验了地上尸首。
没有明显的身份标记,论身手也并不算上乘。与前两批人有明显差距。他查验完,又回了车上。
方才打斗着实累到了崔迎之,她此刻重又盘腿坐下,整个人将重量全压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听到屈慈回来的动静,这才睁眼望向他。
“又是屈家的人?”
屈慈点头。
“派的人怎么良莠不齐的。”崔迎之嘟囔了一句。
崔迎之没直接接触过第三批人,但是第一二批还是碰过面的。第一批是些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愣头青,第二批则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如今这第四批,乍一看声势骇人,结果也不过是军心易散的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