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实在是搜罗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了,现在这个点外头几乎所有的店家都已关门歇业。
崔迎之和屈慈穿好衣衫,厚着脸皮跑到了芸娘的花楼。
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再灵通不过,这一年江湖上生了什么事儿芸娘都知晓个大概。崔迎之少时与她有过不浅的交集,又有沈三秋的面子在,不论是因为友人的嘱托还是出于私心,芸娘也不会对崔迎之不闻不问。
如今沈三秋已然不在,这一年崔迎之又失去了踪迹,芸娘实在担心不过。
可再如何心忧崔迎之的安危,费尽心思打听崔迎之的踪迹,终是无果。如今亲眼见到完好的崔迎之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两人吃饱喝足临走时,芸娘作为长辈拉住崔迎之关切了一番,末了语重心长对她道:“我这儿是花楼,不是善堂,更不是食肆。姑娘们晚上不休息,但是厨子要休息啊。倒也不是不让你来,只是来之前好歹同我报个信,不然回回这么深更半夜临时来,准备得总归不周全。”
崔迎之讪笑着拉着屈慈同芸娘告了罪,又被唠叨了好几句,这才从门前脱身。
离开花楼,两人吹着夜风走在街上消食,街面上除了他们,再无第三人,唯余脚步声轻响。
走着走着,崔迎之突然想起来,不知是多少个日夜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她和屈慈刚认识没多久,他们从花楼里走出来,在这样一条差不多的街道上,遇上了策马疾驰赶来的常允。
常允带来了那个与沈三秋有关的消息是他们启程离开下洛的前因,而后又引出了那一系列糟心事。
屈慈显然也想起了这事,垂首问她:“既然回来了,不挑个日子去见见你那位开茶楼的友人叙叙旧?你临走前不是托他办了事?”
崔迎之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屈慈语气阴阳怪气的,听着就不怎么妙,再加之有愧在先,她决定避其锋芒,含糊过去,“什么事儿?我失忆了,记不清楚。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你托了他关照小琳琅一家子,害怕他们被牵连。”
屈慈没有给她含糊过去的机会,崔迎之只好装作自己突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的模样,反问:“我怎么记得这是我私下里托他办的,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了?”
崔迎之很清楚屈慈当时在场,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但并没有戳破,也从未主动提及。
毕竟那时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纠纠缠缠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团,崔迎之当时其实也并不是很在乎屈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对于注定无法长久盛开的花,崔迎之不会花费无谓的时间去关心意料之外多长出的花苞或是枝丫,有也好,没也罢。她只在乎眼下的艳丽与感官上的新鲜刺激。
但是现在不一样。
如果要考虑以后,就得把从前那些没头没尾的事儿摊开来明明白白说清楚,省得埋下隐患日后追悔莫及。
她问:“你跟常允交换了什么条件?”
离开下洛前,她托常允照顾小琳琅一家,常允身为一个买卖情报的商人却没有向她收取任何代价,只说有人已经替她付清。她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屈慈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屈慈轻松道:“我答应把屈家布置下的暗线相关的情报都卖给他。毕竟除了屈家那三个人,最清楚这些的也就只有我了。”
“可是你早就知道屈家撑不了多久了,就算他知道了那些暗线,也是白搭。”崔迎之压低声音,小声评价,“怪缺德的。”
屈慈毫无愧疚感:“我告诉他的那些消息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又没有有意欺瞒。他不知晓屈家内情接受了这个条件又不是我的问题,江湖上尔虞我诈之事多了去了,他吃亏只能证明他能力不行。难不成就因为他吃了点亏,受了委屈,你就要为了别的男人来怪我吗?”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有一点要怪屈慈的意思。
被平白扣了口锅的崔迎之觉得自己好冤,然而今晚她对不起屈慈在先,于是她决定稍稍退一步,哄一下屈慈。
“绝对没有。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怎么会为了其他人怪你。”
语气相当诚挚。
屈慈瞥她一眼,看她脸不红心不跳眼都不眨,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蹦,显然就是一整个没走心的状态。
但是屈慈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她,牵着她手,边走边说:“如果我不卖消息给他,你就欠了他人情债,往后又是一段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