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遮盖着一根根交错纵横的树枝,枝干间随处可见附生的淡绿色丝状物,民间多称为“树胡子”。
在阴寒潮湿、树木密集的地方,也是“树胡子”最为聚集的地方,它们像蜘蛛网一样轻易地盘挂在树木枝干上,灼目的曜日挤进来的光线从它们当中穿透而过,自然而然地形成丁达尔效应。
山林间的路足够宽敞,亓斯骛小心翼翼地护在郇时瑧身畔,见他目不转睛地环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便知他喜欢这里。
看他盯着左上方枝干上挂着的大片“树胡子”打量,便道:“这是松萝,也叫树衣,是菌类和藻类的混合体,也是滇金丝猴最喜欢吃的小零食。”【2】
郇时瑧被他说得轻笑了一下,他的手机用防水套子挂在了脖子上,也幸亏厚重的手套上还留有触屏的设计,他按着屏幕问道:“那人可以吃吗?”
“你想和金丝猴抢零食?”
亓斯骛略微思索,“也不是不行,这东西确实可以吃,晾干之后凉拌或者掺点辣椒油,味道还是不错的,改日我找个馆子带你去尝一尝。”
郇时瑧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了,伸出手拍了拍亓斯骛的胳膊。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宽阔的小路慢慢变得狭窄了起来,脚下也成了千万人踏出来的泥土小径,周围渐渐能瞧见鸟雀与松鼠的身影,一个个胖乎乎的,又小巧可爱,它们是山林的精灵,轻盈地跳跃在一个个枝干间。
头顶传来簌簌的响动,一道黑影“呼啦”一下子窜过去。
郇时瑧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方的一根粗壮树枝上吊着一只圆滚滚的松鼠,棕褐色的皮毛,短小又蓬松的大尾巴勾着树枝,黑溜溜像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们,憨态可掬。
见郇时瑧瞧着它,它也不怕人,利落地翻身又窜到了树干高处,不知从哪个洞里掏出来一枚果实,短小的爪子紧紧抱着往嘴巴里塞,两个腮帮子鼓起来有拳头那么大。
亓斯骛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套上镜头轻轻对焦,把这可爱的一幕记录到取景框中。
没有过多地惊扰林间的生物,他们轻声继续行程。
越往里走,空气里寒意越盛。
郇时瑧还担心亓斯骛会不会再次高反,频频回头去看他的神情。
亓斯骛有些哭笑不得,“注意脚下,现在就别看我了,等回去之后我让你看个够。”
郇时瑧瞪他一眼,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拿他调笑。
“好啦好啦,我的错。”亓斯骛上前一步,把郇时瑧的帽子往下扯了扯,严严实实挡住了那白嫩嫩的耳垂才满意地放开手。
“我没事的,我提前吃了药了,上次那只是小概率情况,我身体素质很好的。”
打消了郇时瑧的忧虑,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山林间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美不胜收,恍若人间仙境。
这样的景色,倒是让郇时瑧想起了印象派大师莫奈。莫奈的画作对于光与影的处理极具特色,他的作品里基本上没有割裂画面的光影分割和平涂式轮廓线,画面处理十分柔和,其代表作《日出·印象》更是笔调温柔,色泽细腻,让人沉醉不已。
想到这,郇时瑧倒有些遗憾起自己学艺不精了,他没有走专业路线,自惭于手里的画笔绘制不出此间天地的半分色彩。
也唯有尽力用双眼装下这满目美好,用双脚丈量这天地广阔,才不愧于来此一遭。
余光里那覆盖着白雪的山脊愈发近了,身旁和头顶的树木上也逐渐多了一层冰晶,耳畔还响彻着水流的潺潺声,往前行进几步,便见到一条从山石间淌下来的清澈溪流。
约莫是雪山上的冰雪融水一路淌了下来,水流清澈见底,从布满苔藓的嶙峋石块间湍湍而下,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冰块。
亓斯骛小声道:“郇时瑧,你看!”
他回头看去,亓斯骛戴着手套的手中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形状倒是漂亮,像一朵盛开的冰花。
这冰晶让郇时瑧想起了那晚亓斯骛给他凿出来的冰块心脏,大自然同样是一位能工巧匠,于山林间藏匿着许多小小的惊喜与奇迹。
他走到亓斯骛身边,隔着手套摸了摸,亓斯骛按着他的肩膀道,“别动,给你拍个照。”
快门按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双眼带着纯真和澄澈,手心里捧着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影。
不需要特意的构图和凹造型,大自然是最好的布景,郇时瑧是最好的模特。
亓斯骛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好啦,我们走吧。”
头顶的光线逐渐偏移,陡峭的山坡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不至于在泥泞湿滑的小路上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