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过去世家强盛至极,更与皇室联姻,自然无所畏惧。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
若仅仅只是自保就能为自己谋求得偏安一隅,那他们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了。
现在自保,等待他们的,无非就是如同安南云氏、或是漠北覃氏一样,被皇帝暗中灭族。
他们手中尚有兵权都只得如此结局,那他们阮氏呢?
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若要活下去,只有选择穆靖南。
这个同样留着世家血脉的皇子。
阮循沉默片刻,垂眸看向桌案上的密信,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安安,你是阮家的嫡女,自来身负重任。但三皇子并非旁人眼中的棋子。他看似势单力孤,实则更为危险。”
“他既得陛下召回,自有其用,但这样的变数,是否真的值得你以身涉险?”
阮如安知道,父亲并非不理解她的做法,而是更忧心她的安危。
她静静地看着父亲,片刻后开口,声音柔和却不失坚定:“阿耶,若是您亲自去试探,他会信吗?”
阮循闻言,目光一凝,抬头与她对视。
三皇子不是傻子,他们素来没有来往,若他直接去沟涉,自然是会引人疑心,甚至是适得其反的。
“阮家身为世家之首,无论靠近谁,都必须谨慎。太子与齐王的争斗已经将朝局搅得浑浊不堪,三皇子是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可以打破僵局的人。”
阮如安的声音不高,却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女儿此举,并非为了冒险,而是让他知晓,阮家是可以接近的,也是值得信任的。”
“信任?”阮循轻轻叹了一口气,眉间微微舒展,目光却始终深沉不定。
他放下手中的密信,靠在椅背上,声音低缓:“安安,信任从来不是轻易能得的东西。尤其是三皇子这样的人,他经历过的事情,注定让他对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抱有警惕。”
要获得他的信任,女儿怕就算是付出自己的命,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阿耶。”
阮如安的目光沉静,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我们才要在最适合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判断我们的立场。他可以怀疑一切,但必须明白,阮家不会轻易成为他的敌人。”
而会成为他最坚实的盟友。
阮循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女儿,语气里多了一丝柔和:“你很聪明,谋划周全,为父从来都知道。但你终究是我的女儿,我如何能放心,让你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局势中?”
“阿耶。”
阮如安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女儿并非鲁莽之人,更不会不计后果。”
“近来女儿的动作……不过是埋下一颗种子。至于它是否能生根发芽,全看三皇子的选择。而阮家,并不会因为一颗种子而动摇根基。”
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让舅父带着阿弟留在边境再也别回来,她和阿耶守在京城,等着皇帝的审判。
总归不过一个死罢了。
“阮家不能动摇根基,阮家更不能失去你。”阮循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与深沉的爱意,“你是阮家唯一的嫡女,为父也只有你一个女儿。”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落在阮如安耳中,像是一声叹息。
她顿了一下,随即起身,缓步上前,微微躬身,声音轻缓:“阿耶,女儿明白您的担忧,也感念您的爱护。”
“可正因如此,女儿才更要走好这一步。阮家无退路,而女儿,是阮家的女郎,也同样无退路。”
阮循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低沉却不再有责难:“罢了。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为父也不再多说。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阿耶都会在你身后。”
“多谢阿耶。”阮如安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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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书房中,炉火燃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窗外寒风轻拍窗棂,院中竹影摇曳。
穆靖南将一卷未看完的书简放在案上,眉宇间的倦意因火光的映照显得格外深沉。他刚端起茶盏,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覃淮推门而入。
覃淮,漠北覃氏嫡次子。
几日前,镇北侯夫妻以及世子身陷困境,如今杳无音信,他为救父兄,怕也是没几日便要离京了。
“阿兄,京城的冬日比北境冷清太多了。”覃淮甩下披风,随手挂在门旁,径直在桌前坐下,神色间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难掩他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