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动了怒,至少还能瞧出几分情绪。可她这般沉稳,分明是有了计较!
叶太医心中叫苦不迭,只恨自己竟被推到这样尴尬的境地。
可如今也无他法,唯有尽快回太极殿禀明,免得皇帝那里措手不及。
-
却说太极殿内。
殿内一片静谧,烛光摇曳着,将穆靖南的面容映得愈发深沉。
叶太医跪在地上,低头禀报:“陛下,娘娘今日查问药方之事,臣已按圣意回答。但臣观娘娘神色,似已有疑虑。”
穆靖南微微眯眼,沉声问道:“她怎么问的?”
叶太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恭谨答道:“娘娘翻阅了药方,察觉从活血化瘀逐渐转为补气温补,觉得不合常理,问臣是否为陛下伤势未重所致。”
闻言,穆靖南目光微敛,嘴角浮现一抹淡笑:“果然,她发现了。”
得,这位爷是一点也没把他的处境当回事。
他这是在为了谁上刀山下火海啊?
叶太医一怔,连忙补充:“臣以圣意为由搪塞,娘娘虽未继续追问,但臣感觉她心中已有疑惑。”
穆靖南垂下目光,修长的手指轻敲在软枕上,声音低沉却带一丝笃定:“她有疑虑,却不敢妄下断言。她越是关心朕,越不想轻易打草惊蛇。”
叶太医愣了片刻,试探道:“陛下,若娘娘继续追查,是否要——”
“无需阻拦。”穆靖南抬起眼,目光冷静中透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她越是试探,便越是在意。这正是朕要的结果。”
……果然,能坐上这位子的都不是一般人。
叶太医听得心惊,却不敢多言,低头道:“陛下圣明,臣必小心谨遵圣意。”
第79章 疑心 这气色,竟比前几日病重时好得太……
二月初七。
北境风雪交加, 天地一片苍茫。
飞雪铺满山川,凛冽的寒风如刃,穿过高耸的城墙,掠过战场。大军厮杀已至尾声, 突厥与契丹联军残败, 余兵如溃败之兽四散而逃。
鲜血洇入积雪, 殷红的斑点触目惊心。
霍若宁策马于风雪之间, 身披银甲, 马蹄飞溅, 长刀在空中划出森冷的寒光。
他于半月前赶到北境, 在见到阮相完好无缺的站在军中之时, 他大抵就已经明白了他们背后的计谋。
故人在前,皇帝待安安之心天地昭昭, 从始至终,他都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他根本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从前是, 如今更是。
故而,这些日子来, 他总也冲在前线, 似是想用无尽的厮杀忘却一切…….只让自己能寻些事情做,至少分散些注意力也是能够的。
刀锋过处, 残敌纷纷倒地,他每一击皆干脆利落, 毫不迟疑, 号令之下,步兵阵列如潮水推进,将最后的反抗彻底湮没。
-
城墙之上, 定国公温玉与阮丞相阮循并肩而立,目送远处最后的刀光剑影逐渐归于平静。
风雪扑打在二人身上,披风上染了一层薄霜,他们却不曾移步,只是静静眺望着。
“三郎的英才,着实让人欣慰。”
定国公率先开口,那目光透过风雪落在霍若宁的身影上,语气中透着几分由衷的赞叹,“你瞧他杀伐决断、举重若轻,领军谋划更是丝毫不乱。忠诚、果敢,又才智兼备,有这样的良将,是大渊的幸事。”
一侧的阮相轻轻点头,脸上浮现些许淡笑:“霍三郎确实是个好孩子,从小天资聪颖,又性情坦荡。如今战场之上,他独当一面,的确也算是不负霍兄的期望。”
提起昔日旧友,两人默契的敛了敛眸色。
半晌,定国公才终于叹了一声,语气忽而放缓:“如此少年英才,若是当年能与令爱成亲,岂不更是一段佳话?”
阮相听闻此言,眉目微动,却没有立刻答话。他伸手拂去肩上的积雪,笑意不深,但也并不否认。
定国公侧首看了他一眼,目中含着些许探寻:“循兄不必这般瞧我。你我相识多年,我可从不说那些胡乱攀扯的话。当年霍三郎对令爱的一片深情,你心中不是没有数。”
他这话倒说的的确没错。
昔日霍三郎为阮大姑娘与生父闹矛盾,坚决不要其派人送来的妾室通房,更是从此言明一生不再纳妾……
他可是世家子弟,那时候……他的父亲子嗣众多,虽只有他一个嫡子,却也有许多出色的庶子…….
他能为了阮如安做到这个地步,显然是没把这个小公爷的爵位放下眼里、这情意之深厚,可是整个京城都有所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