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眨了下眼睛,停下手上的动作,倾着身子上前,将耳朵附在谢嗣音的胸口,似乎也在静静聆听她的心跳声:“郡主,我死了你开心吗?”
说话间的功夫,鲜血滴落到她的衣服上。
一滴,又一滴。就像在雪地之上盛开的朵朵红梅花。
谢嗣音双手扣在地面上,身子发颤,嘴唇也微微翕张着:“我......”
话没说出口,心脏仍旧跳个不停。
少年笑出声来,仰头从下而上地贴上她的嘴唇,声音呢喃:“是开心的吧?”
鲜血糊了她半边下巴,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涌进她的嘴里。最让她震惊的是,少年身体的触感冰凉至极,同风雪之中死人的温度没有什么差别。谢嗣音被凉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双腿使劲踹他:“滚开!”
少年一个用力将人压在身下,疯狂地咬了上去,猩红的朱砂痣也跟着亮了三分:“可郡主,我不开心哪!”
凉,太凉了。
他的身体冰凉得已然不似常人,谢嗣音被他紧紧贴着哆嗦不已,眼角跟着渗出泪花来:“仡濮臣,仡濮臣......”
开始的声音还是嘶吼着怒意,到后面,已经不知道是哭泣还是呢喃了。
不知是不是反复的哭泣声打动了他,少年终于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瞧她。血红的拇指抚过她脸上的泪痕,抹出一道鲜红的印子,幽幽道:“哭什么?郡主,你在为我而哭泣吗?”
谢嗣音哭得不能自已,她咬着唇泣出一声,语气里都是哀求:“仡濮臣......”
“你放过我吧,也放了你自己。”
仡濮臣脸上的温柔瞬间消散,他慢慢松开手,起身向后退去:“郡主,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谢嗣音含着泪雾看他,少年的绮丽模样已然不复存在,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骨架。
“我已经放不开了,娇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砰”地一声,化为一团血雾消散在风雪之中,将整片天空都几乎染成了血色。
谢嗣音怔怔的看着,一片染了血色的六角雪花瓣落在她唇上,又凉又腥。
呆了半响,她才哭喊出声:“仡濮臣!”
“郡主!郡主醒醒......”
谢嗣音缓缓伸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一时有些分不清梦里现实。
“郡主做噩梦了吗?”是青无的声音。
谢嗣音缓了缓神,才将目光定在青无身上,似悲似苦。
青无被她这个眼神看得一怔,将人给扶起来,低声道:“郡主魇着了?”
谢嗣音摇摇头,视线环视了一圈室内,最后落到鎏金蟠花的烛台灯火上,低低道:“再添几盏灯吧。”
青无忙唤了人进来添灯,又温了些热蜜水,一连饮下大半杯,她才渐渐平静下去。
侍女已经都退了下去,满室烛火照得通明,谢嗣音坐在榻上望着灯光沙哑道:“我已经一个多月不做噩梦了。”
青无守在一旁,心疼道:“定是近来琐事繁杂,郡主心下累着了。”
谢嗣音摇摇头,心下恍惚的想着梦里情境——
她想他死吗?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最初,这个人救下她,却又打晕了她、欺辱于她,她当时真的恨不得杀了他。后来见了他的诸多手段,心下有了忌惮,更想着要杀死他了。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她分辨不出是对他不忍还是从未杀过人的不敢?结果是......她错过了杀死他的瞬间。也或许,并没有错过。即便她当时狠下了手,可能也杀不死那个人。
而后,她又阴错阳差地瞧见了他那样可怜的一幕,也发现......在她忘记的过去里,她可能利用过他。
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泛了上来。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松了口,答应放开她。
他说一个月,她其实是相信他的。一个月之后,两不相欠,再无交集。
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但没想到,那群黑衣人追了上来。在危机时刻,他又救下她。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下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还能再对他产生杀意?
不过一个可怜的小狗罢了,他的软肋和他的强势一样明显。
可......澄朝和父王却追了上来,她没有怨怪他们的意思,只是感叹命运弄人。
这个人,就这么落在了父王的手里。
她开始以为他定然不可能活命,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再入梦,因而对母亲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可她第一次忍不住产生怀疑,是在藏书阁。她当时只是想着了解一下自己同心蛊这种东西,却不想,藏书阁内所有关于苗疆蛊术的资料都被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