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徐予和心底有了个想法。
她深吸口气,把眼一闭,伸手握紧刀身。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刘微握着刀柄转向一旁,同时松开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隔在脖颈与刀刃之间。
刀刃锋利无比,尽管刘微动作很快,徐予和的手还是被刀刃划破,点点殷红顺着指缝渗出。
刘微双眉拧紧,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可下一秒,他又低笑出声。
那笑声断断续续,低沉而沙哑,听来让人莫名苦涩压抑,徐予和缓缓松开刀身,目光瞥向身后,她觉得若非自己脖子前横着把刀,恐怕也会有几分动容。
“为什么你喜欢的会是他……我没有想过杀你,我想杀的只有他,你为什么要为了他……”
耳边的声音忽然止住,徐予和恍惚看到有道白光疾闪而过,身上的桎梏也随之减轻。
赵洵与杜浔从少年时期就一同读书习武,两人配合自是再默契不过。
面对这左右合攻,刘微始料不及,才举刀挡住从背后刺来的利剑,另一把剑便当胸劈下,他皱紧眉峰,猩红的双目杀意汹涌,仿佛一只随时都会发狂的野兽。
他眯起眼眸,抓着徐予和的肩膀扯到身前。
赵洵心间猛跳,剑锋陡转旁处,他向杜浔使了个眼色,诈得刘微以为身后有异,挥刀转向身后。
便是这个转身,赵洵刺破他的左臂,近身上前抓住徐予和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接着身形一转,把剑刺入他的后腰。
刘微身躯微颤,他低头看着一把剑穿过自己的身体,面容几近扭曲,也不顾身上的伤势,猛地往前走出几步,压退杜浔的攻势后,又转身纵起,刀身直扑赵洵面门。
赵洵侧步去避,扬剑劈中他的肩颈,抬脚踢掉他手中的环首刀。
杜浔压低身形,剑尖探向刘微的腘窝,见他吃痛,又踩着他的一条小腿按跪在地上。
刘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去拿不远处的环首刀。
那抹笑看得徐予和心里发怵,她来不及多想,跑过去先一步捡起了刀。
刘微嘴角翕动,喉咙中不断发出阴恻恻的低笑,忽然,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谁都知道大梁崇文抑武,可齐王偏偏让那个人去做军事判官,如果不是齐王,那个人就不会投靠西羌,更不会抛下娘,娘也不会委身刘圭,更不会遭梁纡朱作践,他所遭遇的一切,除了拜刘圭与梁纡朱所赐,还因为齐王,那几人是死了,可齐王的儿子还活着,活得还那样好。
这一点也不公平。
他恶狠狠地看着赵洵,“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杜浔眉头微皱,抬手把剑架在刘微脖子前,“如果不是承平今日成亲,我早就把你一剑毙命了。”
刘微怒目圆瞪,不甘心地抬起头,可看到徐予和的那一刻,他的喉头突然一哽,她站在那里,眼中没有惧怕,一如当年。
小小的年纪,路都走不规整,却敢于与一群面露凶相的地痞直面抗争,对毫不相干的人施以援手,那一刻,他感受到真的有人把他和母亲当人看待。
她像雪一样,干净美好,可他知道,这份干净美好不属于他,而他,也配不上这份干净美好。
“你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天地对待万物并不公平,也并不仁慈。”
徐予和道:“但你不该选这条路的。”
无论天地公平与否,仁慈与否,路却是人自己选的,最后的枯荣也在人的一念之间。
刘微低声苦笑,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只是杀了刘圭与梁纡朱,没有同柳枯青合谋叛乱,他便能接手国公府的一切,可他的内心已经被仇恨占据太久,早就面目全非了。
他猛然抬眼,爬向前方,抓过徐予和手中的环首刀捣入心窝。
刀身刺破衣料,没入血肉,声音清晰可闻,徐予和惊得愣在原地,赵洵抬袖遮住她的双目,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别看。”
刘微倒在地上,似笑非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
杜浔踢了他一脚,确定他死透以后,跳下房檐,指着几个兵士道:“今日是亲迎的好日子,不宜动刀动剑,你们几个,还不快帮忙把贵客的剑收好?”
那几名被点到的兵士忙走上前,拿掉梁太后等人手里的兵刃。
赵洵扣住徐予和的腰身,轻声道:“抓紧我。”
徐予和抬起眼睫看了看他,又瞥向庭下,有些难为情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她只觉得身体一轻,便稳稳当当落在了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