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忽有所悟,难怪那时候家里多了许多仆从,章娘子还总是将自己带到府上和其他孩童玩乐,原来是提防这个,外祖遇害隐情终于被揭开,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徐琢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没想到先帝竟然做了这么多,他不仅查过这个案子,还派人一路暗中护送,额上青筋显露,“那你们又是何时发现书信是假的?刘圭来下聘礼便为了信?”
柳枯青怔住,低头笑了笑,“看来刘圭的疑虑是对的,那封信果然是假的,他向徐中丞家的女公子下聘,也的确是想将你们拖下水。”
说完这些,他觉得心里无比的轻松,举起木雕放在眼前,手中的木人眉眼含笑,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以前。
小娘子手里抱着木雕小人,坐在对案笑逐颜开,他握起刻刀,又挑了块木头开始雕刻。
刀刃划过血肉,徐予和惊惧退后,再睁开眼,柳枯青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杜浔抓起乔焕刚刚写好的判状仔细审看一番,接着跑到柳枯青旁边拽起他的手在上面按上指印,道:“散了散了,忙活一天,可把我累死了,大家赶紧睡觉吧,明日还要追击羌军呢。”
徐琢忽然撩袍跪下,以额抵地,“臣,叩谢宁王,查清恩师之死。”
赵洵转身扶起徐琢,又难为情地看向徐予和,小声道:“我只是完成我对徐小娘子的允诺,徐中丞如此大礼,以后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徐小娘子?”
徐琢道:“息女无礼,让王爷见笑了,张公是下官岳丈,亦是下官恩师,下官是发自肺腑地感谢王爷。”
徐予和后知后觉地施了一礼,方才柳枯青自刎的场面有些惨烈,到了现在,她仍有些惊悸不定。
徐琢看在眼里,揖了一礼退到徐予和身旁,“走吧。”
杜浔忽然拿着判状笑嘻嘻凑到徐琢边上,硬挤着他往前走,“徐中丞,你看看这判状写得如何?乔卫士第一次写判状,我不善文墨,有些错也瞧不出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乔焕一下子反应过来,跟上去将徐琢拥向牢外,“判状最后要呈交官家,还请徐中丞帮忙看看何处需要再作更改?”
徐予和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眼赵洵,轻轻笑了笑,“我记得杜承旨状元及第,又是承旨,他怎么会不善文墨?”
赵洵道:“他啊,他平时比较谦虚。”
徐予和嗯了一声,也低着头往牢房外走。
赵洵迟疑不决,在出牢门的那一刻,他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没有事先告知你和徐中丞这里有危险。”
徐予和回握住他的手,双眸弯如月牙,“没关系,在你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手上传来的温暖细腻绵长,慢慢驱散攒聚在心间的怅惘,赵洵舒展眉峰,看向她明净的眼眸,点了点头,“是,我敢让我爱之人以身涉险,就是因为我有足够的把握能护你无虞。”
徐予和蓦然红了耳根,胸口下的起伏越发剧烈,她头脑一热,踮起脚抓住他的肩膀,在他脸上轻轻一点。
赵洵眸色颤动,似是不敢相信,可在低眸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瞬时亮起点点微光,唇边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一股脑地全涌上来。
外面大雪簌簌而落,却有一枝春色在他心底悄然绽开。
第101章 赠衷情(一)
“你, 你终于……”
手中长剑霍然掉落,赵洵握紧眼前人的双手,竟是高兴地连话也说不出了。
想起刚刚的冲动之举, 徐予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望着他的眼睛, 沉沉墨色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勾勒出无尽情愫,只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无可抗拒,无可自拔。
她突然想到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
情难自持。
絮雪被风吹起, 辗转落在赵洵眉间,晕开一抹淡淡的水色,滋养着流淌在心底的欢欣与喜悦,唇角忍不住一弯再弯, 等了好半晌, 他总算说了句囫囵话,“你终于肯回应我了。”
四目相对, 情意灼灼, 徐予和听着胸腔中的跃动,不由垂下眼睫, “谢谢你还记得。”
“答应你的事,自始至终,我都放在心上,一刻也不曾忘记, ”赵洵抿了抿唇,“其实, 皇伯父一开始就发觉张公之死存在蹊跷,汴京至滁州一路也算太平,从没听过有什么山匪敢明目张胆地劫掠官家车马,杀害朝廷命官,只是被抓到的匪徒悉数认罪,负责此案的官吏也没能查出别的线索,最后不得不作罢,不过皇伯父想的没错,我在查我爹娘之死的时候,意外发现张公遇害的端倪,一路顺藤摸瓜,又找到了陈广元,根据他的话几番查证,我才得以察觉柳枯青与刘圭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