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低着头坚持把话讲完,只是漆黑睫羽之下,看似平静的眼瞳暗藏波涌。
中年男人细细打量他几眼,陷入沉思之中,都说千里征战,粮草先行,可大梁向唃厮啰开战前,他并没有看到赵洵提前将粮草运送过去,镇戎军那边也未传来前线粮草短缺的消息,也不知他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粮草早早运送过去,而且他初次领兵,短短几月竟连夺三座城池,确实不容小觑。
看来想要将赵洵彻底除掉,便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他真的活着回来了,必然能循着蛛丝马迹查到自己头上,为了有足够的退路,他自然要将这个筹码牢牢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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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铮鸣,一把把长刀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缠着几人不肯罢休。
徐予和退后两步,勉强躲过砍来的刀锋,还没等她缓口气,又有一名守卫向上跃起,双手握刀向她袭来。
“徐小娘子当心!”
亏得耿厉眼疾手快,掉手横挥手中长剑,才及时拦住那把当空劈下的刀,他的胳膊也因此被另一人划出一道口子,只是他穿着深色衣袍,看不太明显。
银白刀影在众人眼前忽闪而过,徐予和头皮紧绷,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害怕了,因为她知道,要想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要脱身,绝不能自乱阵脚。
她指着方才藏身的灌木丛,不慌不忙道:“耿卫士,这些是夹竹桃,夹竹桃的汁液有毒,两位可以用剑劈砍夹竹桃的枝叶,这样剑刃上便带了毒,对付他们应该也能容易一些。”
“属下记住了,”耿厉点了点头,砍断眼前的夹竹桃枝,又随便抓起几枝握在手中当做木剑,配合右手剑招在人群之中周旋。
被夹竹桃汁液溅中的守卫果然出了问题,有人先是站立不稳,捂着胸口呕吐不止,后面则倒在地上再也没动弹过。
耿厉趁着这个空当,朝着严勉喊道:“严勉,愣着干嘛,你快带徐小娘子出去,我来断后。”
“情况危急,属下唐突了,请徐小娘子见谅,”严勉不得已抓住徐予和的胳膊,也不管方向是否正确,就硬着头皮往前冲,即便没有路,他也挥着手中长剑杀出一条路。
这次倒是运气好,严勉带着徐予和在曲径小道里兜兜转转,最后竟然直接转回到进来的那道侧门,不过那道门也重新添了几名守卫看守。
耿厉擦去脸上的血迹,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严勉,一定要把徐小娘子带出去。”
严勉杀急了眼,将迎面扑来的守卫一剑封喉,又挥剑砍断门闩,踹开门将徐予和推了出去,“徐小娘子,你先走,耿厉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徐予和突然想起还有几名御龙卫被范义安排在附近,“我去喊其他人来帮你们。”
严勉道:“没用的,我刚刚与耿厉不止喊过一次,可他们现在还没赶到,多半也是被这些人给缠上了。”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徐予和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
日光柔和,墙内的藤蔓攀上墙头,遥遥望着巷子里拼命奔跑的人影。
徐予和回头望了一眼,后面没有守卫跟上来,但也没有严耿二人的身影,想来他们仍在为自己拖延时间。
她心中焦灼难安,思考着如何才能尽快搬来救兵,去内城的开封府衙署报信已然不太现实,她就想着去附近的军巡铺(1)找巡逻的铺兵,以失火为由引他们带人来此。
可宅邸里的那些守卫出刀利落,招式干练,一看便知经过严密训练,巡检的兵士虽然出自禁军,功夫却是远不如身在御龙弓箭直的耿厉和严勉,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住,但现在是危急时刻,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她只能抱着希望去试一试,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不过除了坊巷里的军巡铺,离这不远还有个戴楼门,城门处也有许多负责看守的禁军兵士,她便想着再寻个借口把看守城门的禁军也一并引过来,可自己空口无凭,如何让守城的兵士相信自己亦是个问题。
没跑几步,她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因为她突然想到,即便现在一刻也不停留,顺利把禁军引到这里,怕是也来不及了,于是学着范义他们模仿起布谷鸟的叫声。
然而直到快出巷子,依旧没有任何一名御龙卫出现,看来真如严勉所说,他们也被那些人缠上了。
徐予和越发忐忑,停在巷口寻找军巡铺的处所,可又因放不下严耿二人的安危,频频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