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端起柏叶汤小碗,问道:“爹爹,你打算拿多少给朝廷?”
徐琢想了想,“一万贯吧。”
徐予和惊道:“这么多?”
徐琢颔首:“官家催得紧,现银只能拿出九千贯,剩下的还要留着给你做嫁妆,比起你祖翁分给咱们的田产,也不算多了,你陆伯父还要出五万贯呢。”
“五……五万贯?”徐予和睁大双眸,不由叹道:“陆伯父陆伯母也太厉害了。”
她沉思半晌,总觉得事有蹊跷,国库再空虚,朝廷也不可能直接伸手向官吏要钱,但如果是赵洵提的,肯定不会是为了凑岁赐这么简单,“爹爹,我猜官家他们就是打个幌子,明面上说是给西羌凑岁赐,实际上就是为了省攻打唃厮啰的军费,顺便稳住朝中反战之人。”
“在你说宁王和官家他们想要攻占唃厮啰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徐琢投以赞许的目光,可惜本朝女子不能科考,要不然以自己女儿的才学胆识,也能高中进士。
徐予和道:“那爹爹还给那么多?”
徐琢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月,“不多了,每年军费开支数以百万计,一万贯实在算不上什么,还没你的嫁妆多。”
“爹爹,这些要给陆伯父说吗?”徐予和迟疑道:“他和宁王不太对付,若我们不及时提醒,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五万贯可真不是个小数目,那都是陆伯母走南闯北辛苦赚来的,如若陆伯父知道他被赵洵戏耍,估计要气好久。
“迟了,申时五刻时你陆伯父已经把银钱布帛陆续拉到度支司让官家差人清点了,”徐琢苦涩道:“他自幼饱受战乱之苦,双亲皆死于战祸,所以他渴望安定,谁不知道给予岁赐是软弱之举,可国策如此,国势如此,当年的惨败,他至今铭记于心,又怎么敢轻易拿边地数万民众兵士的性命做赌?”
徐予和低下头,她今日才知道陆伯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经历过战乱的人,往往会更加珍惜稳定的生活,除去那些真正想要偏安苟合的软弱之徒,大梁不乏真正为民忧虑之人,只是他们对战与和的考量不同。
徐琢把桌案整理干净,踱步笑道:“不过我相信你陆伯父,就算他现在知道了这五万贯会拿去当军费,也不会说什么,无非就是跟高中丞一起把宁王骂上一个月。”
从别人手里撬那么多钱,才骂他一个月?徐予和心道,这也太便宜他了,依她来看,就应该让他再挨顿打。
第055章 兴戈甲(五)
“燕燕, 爹爹还有一事要跟你说,”徐琢皱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燕燕, 你在想什么呢?”
徐予和回过神来, 张嘴笑了笑, 随口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伯母说以后城内多半不太平,女儿前几日落水,至今仍心惊胆颤,就想着明早跟娘去大相国寺进香的时候,多求几个护身符。”
说着说着, 她不经意地蹙起了眉梢,声音也有些发颤。
自打启程归京,徐予和便不太顺当,为人父母者, 又最是担忧记挂子女的安危, 这些日子徐琢时常担惊受怕,护身符这种物件,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他也担忧女儿再次遇到危险, 便轻轻拍抚她的肩膀。
“你伯母说的没错,城内确实不太平,朝中内奸与西羌沆瀣一气,他们前脚派人行刺了宁王, 紧接着便有使臣进京,向我们施压, 为此官家一气之下将那几名使臣直接扣押,可内奸迟迟不能抓到,城内局势也不会有所缓和,”徐琢抬起脸,长叹道:“明日你和你娘去大相国寺多带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仆从跟着,进完香就回来,别在外面久待。”
徐予和点头:“爹爹说的这些话,女儿都铭记于心了。”
徐琢笑着颔首,说起了刚才准备给徐予和说的事,“那封信,前几日爹爹已经给宁王了。”
徐予和还在想父亲会以什么方式把信给赵洵,没想到已经偷偷给完了,“看来爹爹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徐琢敛眉咳嗽两声,“因为那封信能尽早查出内奸,在这种事上,爹爹还是拎的清的。”
徐予和看了看窗外,俯下身子低声问道:“不知爹爹可否见过陷害岑将军的信件?”
徐琢神色一凛,摇了摇头,“官家让枢密院全权审理此案,御史台与刑部均不得查收,所以爹爹只知道有这封信,至于信上的内容,恐怕只有官家和枢密院的几位相公清楚。”
但是这个案子他从来没有在家里说过,更没有提到过密信,便继续问道:“莫非……你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