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度重施故技,双眉往下一撇,“别别别,别让徐御史递折子了,再往上递折子,娘娘就该说我了。”
徐予和知道他说的那位娘娘是太后,太后虽不干政,但也知政事轻重,长辈之言,即便不听,他也得想法子应付回去,她故意道:“我爹说高中丞猜到你们要对唃厮啰发兵,等御史台弹劾完肃国公一家子就专门弹劾你。”
发兵之事还未挑明,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御史台那帮子人捕风捉影,猜到这些也不难,要弹劾也在情理之中,可台官不会随意将这种机要政事向家人诉说,赵洵断定她在诓他,为的就是尽快离开,他也不愿再勉强她多留。
他叹了口气,恹恹道:“那就让他们弹劾吧,反正也不差那几沓,只要能让你出气就好。”
徐予和语噎:“你……”
什么叫只要能让自己出气就好?御史台弹劾他关她什么事?
赵洵耷拉着脸,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家仆从被西羌人刺了一刀,万幸只是皮外伤,我让亲卫先用马车把他送到医馆让郎中止血上药了,此时应当快到这里了,等他们到了,我让亲卫驾你家的马车把你送回去,这样徐御史应当看不太出来。”
徐予和这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都未曾问过来财的情况,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多谢王爷,我这便去山门候着,失陪了。”
竟是连礼也未施,便急匆匆走了,赵洵摸了摸鼻子,追在后面喊道:“你不想用我的亲卫,让寺里的僧人驾车也好。”
徐予和知道他的用心,不过还是没回头,她的心里很矛盾,他都贸然问自己的小字了,自己明明应该很生气才对,可不知为何,自己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根本没那么生气。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边走边道:“便劳烦寺里的师父了。”
后面的人应了声好。
到了山门,徐予和果然看到来财在马车旁站着,他身上看不太出包扎的痕迹,看来真如赵洵所说,只是皮外伤。
来财见了她,便奔了过来,“姑娘没事吧?”
徐予和还在仔细打量着他,“无事,你呢?他们说你被羌人刺伤了。”
来财憨笑道:“姑娘无须担心,也就是划伤了胳膊,伤口不深,我以前从过军,这点伤不算什么。”
徐予和惊奇道:“你还从过军?”
来财点头称是,而后又垂首施了一礼。
徐予和回身去看,正是赵洵等人,他面带笑意,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掩饰眼中的情意,旁边还有住持和缘会师父。
缘会看了看赵洵,随后走到她跟前将缰绳攥在手里,笑道:“贫僧本打算过些日子就动身前去永州,探望令尊令慈,没想到此番游历回京,你们也搬回了京城,正好可以去府中一叙,就由我来驾车吧。”
“不可不可,”徐予和脸色一变,推辞道:“缘会师父,既是去府上探望,那便是客,哪有让客人驾车的道理,而且你是长辈,晚辈怎能让长辈驾车。”
缘会是个率性之人,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在意这些虚的作甚?若是真把贫僧当长辈,且听贫僧的,快到车上去。”
正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扭头瞪了赵洵一眼,哼道:“免得有些人啊,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
徐予和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缘会说的是谁,低头草草向住持施了一礼,便进了马车。
来财跟缘会都在外头坐着,俩人一个参过军,随着驻军在各地来回换防,一个云游四海,互相畅谈着这些年经历过的人和事,笑声间接不断。
徐予和在里头听着他们聊着天南地北的风光见闻,也不觉得无聊,以至于回到府上的时候,仍觉意犹未尽。
徐琢与张氏见了缘会既惊又喜,只顾着将他迎进去,差点忘了车里的徐予和。
徐予和也松了口气,在后面默默跟着,父亲不过问也好,省得又惹他不悦。
才进堂屋,缘会便从袖袋中掏出几瓶子药丸和一些罕见的药草,“这些是给夫人制的药,不出一月,夫人身上的旧疾便尽可消除,这瓶是补气固元的药,徐老弟不能整日只忙于公务,忧心于民,也要当心身体。”
徐琢笑道:“贤兄说的是,谢过贤兄一番苦心。”
张氏也在一旁不停道谢。
“这是鹊药,徐老弟和弟妹务必收好,关键时刻服下能护住心脉,哪怕濒死,也能保住性命,”缘会拿起那个越窑青瓷的药瓶,仰头望着天,长长叹了口气,“若是我早早能制出此药,兴许张公就能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