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蹙眉,孙云儿似是瞧出他的不悦,连忙劝解:“如今惠妃娘娘管着宫务,或许真有要事和皇上商议呢。”
见皇帝还不应声,孙云儿又故意撒娇:“横竖臣妾是不敢留皇上的,皇上还是赶紧离了玉泉宫吧。”
皇帝不由得发噱:“你说不愿留人,还是不敢留人?我瞧你这丫头,口是心非得很。”
“妾是百般愿意留皇上,只是不敢!”孙云儿说着,嘟囔一句,“皇上和妾还在意这朝朝暮暮吗?不是还有来日嘛!”
这里头暗涌的情愫,叫皇帝心中愈发火热起来,然而他再急性,也不会宠信小月里的妃嫔,只好拉过孙云儿的手揉捏半日,恋恋不舍走了出去。
夕阳已经沉到了天边,给屋脊镀了一层金光。
皇帝迈步上辇,目之所及,皆是金碧辉煌,然而下头黑沉沉的屋子好似一只只沉睡的巨兽,不知何时就要跳出来咬人。
“这宫里……”皇帝如同叹息般吐出两个字,高言立刻机敏地凑上来:“皇上是去晴芷宫吗?”
太阳瞬间沉了下去,暮色四合,宫墙下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得人面目不清。
皇帝的神情不辨喜怒:“去晴芷宫。”
晴芷宫里,早已铺开排场,一见着御辇,从门口到殿中请安声不绝,皇帝见了,暗自摇头。
从前觉得张贵妃不稳当,如今看着,惠妃比张贵妃还沉不住气,追月之夜邀圣宠,还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显然是把她个儿当成后宫之主了。
进得殿去,皇帝也不喝惠妃奉的茶,单刀直入便问:“惠妃请了朕来,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惠妃察觉到皇帝的冷淡,连忙对着内室招手:“治儿快来,你不是说有书读不懂的,你父皇来了,还不赶紧请教他?”
三皇子从内室拖拖拉拉出来,对着皇帝恭敬行了大礼,抬头便是满脸不情愿。
在儿子面前,皇帝少不得耐下性子给惠妃脸面:“什么书不懂的?”
“回父皇的话,何太傅和几位师父讲书讲得很好,儿臣没有什么不懂的。”
这是明着和惠妃唱反调,她气得恨不得要捶这不争气的儿子,可是也知道皇帝的和蔼全因了儿子,眼瞧着皇帝就要发怒,她连忙支了儿子出去:“既是没有什么不懂的书,便回去吧。”
桌上饭菜纹丝未动,三皇子显然是饿着肚子的,惠妃急吼吼唤了儿子来,又匆匆赶了儿子出去,简直是不像个做母亲的样子。
皇帝见了愈发不喜,然而想想儿子已经开蒙,总不便耽在内宫,便挥手放了三皇子出去,又唤高言吩咐一声:“去御膳房给三皇子要一碟子糕送去,错过饭点了,凉饭食未必好吃。”
三皇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听见有吃的,立时欢喜起来,行礼退了出去。
惠妃也想到了自己的不周到,连忙道个不是:“是妾只顾着皇上,忘了顾着治儿了,全是妾的不是。”说罢,又笑逐颜开地道:“妾等都已人老珠黄,服侍不好皇上了,不如再选新人入宫,好叫皇上绵延子嗣。”
第7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惠妃向皇上提议选秀的消息,如同生了翅膀,飞遍东西六宫。
皇上当时作何反应,外人无从得知,寻到养怡居去问那日当值的高言,他也闭口不谈,遇见平日交好的人,才勉强吐出一句实话:“皇上回来就歇下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个意思呢。”
谁人不知皇帝勤政,批阅奏章至三更天是常有的事,那日是八月初一追月之夜,他不会逗留在惠妃宫里,回去为时尚早,怎么会立刻就睡。
分明是有心事。
只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觉得惠妃有理,还是嫌惠妃多事呢。
众人心里胡乱揣测,可是谁也没法从养怡居打听出消息来,只好往自己相熟的人跟前去。
容贵嫔领着罗家姐妹往晴芷宫去,冯才人、赵才人却往玉泉宫走,才到门口,便遇见各自的主位。
天凉了往御花园散心的丽嫔,和带着四公主散心的和嫔。
互相见面,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丽嫔先放开嗓子寒暄起来:“心里有事,走着走着不留心就走到这玉泉宫来了。”
心里有事是真,不留心三个字却是哄人的了。御花园在皇宫的中央,玉泉宫在东六宫的东北角上,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不留心”。
冯才人装作不知道自个儿的主位心里想什么,一本正经开口:“我心里只惦记晴芷宫的事,特来淳嫔这里打探消息,二位娘娘来了,还请替我们壮个胆,陪我们一起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