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半句话自己顿住,仰头又饮尽杯盏中琼浆。
徐雍启也将徐乾之敬他的第三盏酒喝下。
三盏酒,几句话,足够让在座官员无比惊讶地面面相看。
首先不提徐乾之连喝下的三杯酒,是体现了多少对徐雍启的满意和重视;光徐乾之那句“沈丞相爱女”,足以让在场众人惊掉下巴。
该坐在徐雍启身旁的女人,自然是那位传闻里其貌不扬、嚣张跋扈的庶女沈阁乔。
今日下午沈阁乔与徐雍墨的步射比试,足够让传闻不攻自破。
而圣上那句“沈丞相爱女”,不由让人思考:
徐乾之当初只将庶女赐婚给徐雍启,是真的不看好徐雍启吗?——还是徐乾之早知道沈阁乔才貌双全又得沈丞相宠爱,一切只是做局敲打所有官员?
在座众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徐雍墨太过示好了?
而徐雍墨则坐在位上捏紧杯盏,眼里的阴恻快能酿成鸩酒逼人吞下。
凭什么。
不就是一只虎、不就是一个塞北。
不就是一个沈阁乔。
徐乾之倒还记得徐雍墨的存在,和他简单拉扯两句后,注意到徐雍墨身旁也是空的。
徐乾之问:“你夫人哪里去了?”
徐雍墨敛下所有阴霾神色,温润笑着和徐乾之说话:“今日父皇猎得一虎,阁瑶她想为父皇奏乐助兴,下个节目,便由她奏筝。”
“好。”徐乾之拍掌。
徐雍墨那头的人也开口道:“四王妃当初可是京都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不在话下。”
“的确是,尤其是琴,更是奏得出神入化。”
“要我说啊,女人家还是应该多学学琴棋书画,学那些打打杀杀的骑射做什么?有违女训。”
“就是就是。”
“……”
徐雍墨满意地浅笑,他略拍手掌,一队妙龄女子着锦绣之衣步入殿内。
诸位女子携古筝坐在制定位置,衣着皆是水绿衣袍。最中最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徐雍墨瞧那些女子的服饰,眉毛深深蹙起——
这服饰,怎么看都不是他带进来的人?
他正诧异疑惑,一女子着曲水纹垂花功锦长裙,带着绿绮款步进殿。
身姿柔媚,衣袂翩跹,脸上笼着水蓝面纱,露出的一双杏眼灿亮如星宿。
她垂首试音,葱白指尖绕过筝弦,几个简单试音却能听出非凡意味。
然后她演奏古筝,奏的是《出水莲》,琴音舒缓流淌,静静听着能让人把一整浮躁的心沉下。
葱白指尖拨动琴弦,余音袅袅婷婷,气韵典雅。
一曲毕,忍不住让人闭眼回味。
琴技简直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有人抚掌赞叹,“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观整个大荣,再找不出第二人奏得比这更好。”
女子闻言抬头,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却不是沈阁瑶。
沈阁乔轻点琴弦,仰头看向座上徐乾之,笑容灿烂,“让陛下见笑了。”
第39章 宫宴(中)
在场众人皆是错愕。
徐乾之将酒爵琼浆饮尽, 夸赞了一番沈阁乔的演奏后,问她:“怎么不是你姐姐来奏此曲?”
沈阁乔欠了欠身,唇角微勾:“回圣上, 姐姐不慎将酒盏倾倒在外袍上,只能临时去换了衣裳,由妾身和绿绮坊艺人来顶个场。下个节目, 便是她来。”
“不慎将酒盏倾倒?”徐雍墨发问,眉头拧得紧, “不慎”二字更是加了重音。身旁伺候他的茉香,听见他阴冷的声线手都不觉微抖。
“是啊。”沈阁乔点头, 不避不惧徐雍墨像要吃人的目光,反倒仰头迎上,笑容甜美, “可能是递给妾身的那杯酒闻起来怪怪的, 姐姐一时诧异, 就不小心洒到自己身上了。”
言外之意很是明显了——
当然不是沈阁瑶不慎,极有可能是沈阁乔干的。但,那又怎样?
若徐雍墨想要追查此事,得先掂量掂量沈阁瑶递给沈阁乔的那杯酒,是否下了什么东西。
徐雍墨当场不说话了。
殿上徐乾之抬手,“阁乔先还是阁瑶先都是小事,不必在此纠结。那现在就请阁瑶上来吧。”
徐雍墨却道:“父皇, 弟妹既已弄琴抚筝,且弹奏的《出水莲》如此悠扬动听, 儿臣想没有让阁瑶演奏的必要了吧?”
徐乾之右眉略挑, “这叫什么话,阁瑶既已准备了表演, 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他顿了顿,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也叫在座众人领会下京都第一才人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