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转而蹙了眉头,一派阴沉:“你说什么?”
又是这幅神情。
从前怎么不觉得自己这样欠打。
他早已对秦政这般强势极为不满。
先前两人表面融洽,不过是他暂且让步得来的一份平静。
即使如此,相处间秦政还是会只顾了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去强迫他接受本不愿的事。
一旦他有一点违抗,一点不受掌控,秦政就会像现在这般翻脸。
这样如履薄冰的关系,也只有其中的上位者会满意,会高兴,会乐在其中。
诚然,或许他从前也会如此。
但他终归到过天下人之上的位置,甚至于比如今的秦政还要位高。
凭何要受这份气?
此战行事前他早就猜到会是这副局面,那也不需要什么挽回。
紧抿的唇在此刻轻启:“臣帮过大王良多,陪了大王许久,若论情谊,也该是相知相惜,为何大王非要如此偏执?”
他看着秦政的脸,心中久违地升腾起灭不去的火:“就算不论此番情谊,只论为官以来的功迹,也该是明君良臣,长此以往,成后世一则佳话。”
“为何要起其他心思?”
“为何要这样相逼?”
一席话说完,他也不让秦政以为他在服软,而是道:“臣早就说过,百般纠缠,只会换来些出格的结果。”
“大王不要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一句话又绕回去他行事疑点颇多。
秦政脑海中兀然冒出那句。
看谁玩得过谁。
那日后,他尽然是顺从或是不怎么出格的反抗。
秦政原本没有多在意这话。
没想到他从不是一句空言。
难道从那日起,他都在盘算着怎样报复回来?
方才阴云盘踞的天空,此刻兀地滴了雨水。
第一滴雨落在面颊上时,秦政不由得怒上心头:“你以为你是谁?”
“胆敢这样说话。”
更多的雨点接连落下,秦政的话也滴滴点点砸出。
“你如今的官位,一直以来的地位,都是寡人给的。多年来你所有的一份特殊,现在敢这样在寡人面前说话,尽然是寡人的纵容!”
“只不过是将投注在你身上的真情,在你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寻回。”
“你凭什么说寡人偏执,凭什么说寡人相逼?”
雨势渐大。
亲卫上前为他撑伞。
秦政的声音未有被雨声盖过,反而更加清晰:“且不说此。”
“你背后做了多少?瞒了多少?一直以来,寡人不仅没有细究,到现在为止,又何曾说过你一句重话?又何曾不分缘由去罚?”
“虽有疑,可又有哪一点亏待?反倒是你,不仅一而再再而三蒙骗寡人,如今更是得寸进尺!”
雨水砸湿了面前人的发,秦政却没有一点令亲卫为他撑伞的意思。
转而又是一声声质问:“寡人对你还不够好?”
“因为这份心意,给你的特权还不够多?”
嬴政与他简直是说不通。
只要还有这层身份相隔,秦政永远不会理解。
他要的不是他人给的特权。
而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
秦政浑然不觉,继续道:“可你居然还觉不满,想要摆脱,甚至想着报复?”
“你将这份纵容当做了什么!”
退到远处的扶苏见雨落势愈大,却没人为嬴政撑伞,吩咐了身边的侍从过去。
才是靠近,就听了一句。
“不许给他撑伞!”
凑近的人被秦政瞪了回去。
“寡人看你是不知了分寸。”滔天的愠怒过去,剩下的是如鲠在喉。
他一直不回话,秦政也不想再多说。
只安排了两个亲卫看着他,而后丢下一句。
“让他自己好好反省。”
之后也不管他还淋着雨,转头就走。
待他走远,雨中扶苏慢慢靠了过来。
他全然没料到这二人会吵成这样,此时颇为无措,只自己撑了伞过来,站到他身边为他挡雨。
亲卫本想拦他,扶苏却道:“大王未说他走后亦不许为客卿撑伞。”
方才虽离得远,但总归是陆陆续续听了个大概。
尽管很多都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几句却是了然。
嬴政接了他的话:“也未说在何处反省。”
说着就要从此处离开。
亲卫想拦,又碍于秦政确实没说清楚,也贸然强压不得,最终一人跟随他去,一人去告知秦政。
当下无话,扶苏与他撑伞同行,和他一起朝着军帐去。
到了他的军帐,扶苏唤人来为他更衣。
雨下得大,只这么一会,他身上就已然全然湿透。
“回去吧。”嬴政揉着额侧。
实在是被秦政气得脑仁疼,他不想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