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扮作了她的模样在席间,又有婉钰帮助遮掩,不容易露破绽。
喝了几盏席上备着的桂花酒,容璇觉得简薄,吩咐布菜的侍女换些酒来。
宫中设宴,天子体恤,明日应卯的时辰可延至午后。
容璇瞧中了帝王面前的九酝金酿,她听李夫人提过,此为专奉御前的贡酒,据传价比黄金。
人活一世,她倒是想尝尝。等李夫人入京 ,再想法子要上一小坛给她。
祁涵命人为她斟了小半盅酒,却仔细叮嘱道:“这酒烈,浅尝一二便罢了。”
容璇点头,依言抿了一小口。不过酒香太过浓烈,她不大喜欢。
祁涵代她饮了杯中酒,命人换了绵柔些的枣集酒给她。
烛火通明,中秋佳节君臣和乐。伴着悠扬雅乐,觥筹交错之中,殿中气氛愈发轻松热烈。
偶有人向上首尊位投去一瞥,就只见珠帘后,宸妃娘娘与陛下共饮了一盏酒,自在地说着话。
陛下为宸妃娘娘空悬后宫,这一份盛宠名不虚传。
珠帘轻晃,帝王含笑望心上人。
容璇由侍女斟了酒,靠他近些:“陛下可曾听过近来朝中的传闻?”
祁涵挑眉,容璇执了酒盏,一本正经编道:“陛下对朝中一位女官倾慕已久,奈何求而不得,故寻了容家三姑娘作替身,纳入后宫。”
祁涵打量着微微向他倾身的女郎,她的面颊已染上绯色。
他配合道:“你听何人说的?”
“景和告诉我的。”不过原话她倒是忘了,横竖与这差不了多少。
“哦?他在你面前是如此说的?”
容璇颔首,饮了半盏酒。她越想越觉得有趣:“如此说来,我竟是自己的替身?”
……
花好月圆,帝王抱了人回紫宸殿。
沐浴时还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女郎,此刻到了榻上,祁涵瞧她倒是清醒了几分。
女郎披了樱粉色的寝衣,乌发低垂,神情认真,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祁涵将人抱到膝上,吻一吻她红润的唇。
“怎么了?”他眸色温柔,又贴了贴她的额头。
容璇任他亲着,话语慢吞吞的,说出来的言辞却石破天惊:“陛下是何时喜欢我的?”
突如其来的拷问,毫无征兆,帝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女郎蹙起好看的眉,她思来想去,总得是在江南就得动了心思。
淮阳府的洪水冰冷湍急,堂堂一国储君就这么随她跳了下去,惊起岸边无数疾呼。
若是泛泛之交,太子殿下何必如此。
容璇回想一番,又忆起素日里太子的冷淡神色。
她拿不定主意,却先下了定论:“肯定是早有预谋。”
分明是他将自己救上岸的,但无边雨丝中,容璇只记得他将衣袍给自己兜头罩上时的冷脸。
也是,她连累得他如此狼狈,他动怒在情理之中。
“朕没有……”
祁涵没想到她记在此处,都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洪流何等凶险,她这么贸贸然不顾己身安危,难不成他还要夸赞她几句,道容大人高风亮节,舍己为人?
但女郎眸中蕴了抹委屈的神色,祁涵只能先任由她污蔑。
他第一次由衷觉得,她酒醉后的话语当真是多了些。
容璇伏于他膝上,几缕墨发垂于白皙细腻的颈间。
她接着往下思索,可若说他在江南就动了心,她彼时当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她那时只是想,自己与太子身份天差地别,万不可有何奢求,顾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至于那件缂丝披风,她迟迟寻不到机会归还,更没有合情合理的缘由。
稍有不慎,她的身份就会惹太子怀疑,欺君之罪她承受不起。
她随他在江南赈灾,尽心尽力,从没有丝毫懈怠。她固然是先为心中道义,江南洪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换了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她也想尽自己所学帮他一些,就当是还了在金平府中那一份恩情。
她都已经作好了准备,回到京都后他们便重归两路人,再难有交集。
祁涵听人絮絮说着,将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抱着。她好像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一直在自说自话。
容璇垂下眼眸,她还记得因公事,她与谢景和稍稍走得近些,他便不悦,显而易见告诫他们保持些距离。
她有自知之明,她是首辅门生,是没有济世之心的新科士子,合该有些分寸,不应当与他们深交。
她也不觉得委屈,她从小到大,不知受过多少冷眼,听过多少冷语,都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