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叙罢,御书房中新添了茶水。
察觉到帝王目光,谢明霁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系着的那枚新挂坠。
祁涵道:“这是……雨花石?”
雨花石多产于九江、常州一带,素有“石中珍品”之称。
谢明霁称“是”,因道:“昨日席上长瑾赠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常州风物。”
他瞧着这枚挂坠恰合今日衣衫,便顺道佩上了。
帝王不再多言。
喝过一盏茶,武德司中尚有其余事宜,谢明霁先行告退。
御书房中归于宁静,内阁送来的奏疏如数阅罢后,帝王吩咐备了车驾。
晴空万里,因天气仍旧闷热,容府中只是简单收拾过,未曾重新修葺。
一树碧叶在院中投下几分清凉,书房窗前,女郎聚精会神于手中文章。
她听得熟悉的脚步声,抬眸
望见院中帝王雪青色的身影。
“陛下怎么来了?”她笑着道。
容璇随手收拾了书案上几册书,也正好文章读得有些疲惫,休息一二也好。
她不爱饮茶,今日府中未备茶水,便让怀月取了酸梅汤来。
横竖没有外客,不算失礼。
她带祁涵去堂屋落座,微风阵阵,送来些许凉意。
次间桌案上分门别类堆叠着不少物什,俱是常州风物。
武江的雨花石,宜安的泥人,苏绣、苏扇,象牙梳篦,应有尽有。
容璇离开常州时特意带了满满一箱笼,赠给京中好友。
这几日她寻了闲暇的工夫将礼物分好,谢景和的那一份昨日刚好带给他。
剩下的她也准备趁近日着人送去各府上。
容璇同样为太后娘娘备了礼,尤其是那块釉红色万寿福字锦缎,是李夫人帮着她辗转许久才选到的。虽不比宫中绣缎华贵,但手工亦是不俗,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应当不会出错吧?”她问向祁涵。
她在宫中这几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太后娘娘的喜好。
“不会。”帝王道,“其他人的呢?”
见他好奇,容璇便一一道明。苏绣的帕子素来得女郎青睐,碧色绣芙蕖的赠予婉钰,藕粉绣芙蓉的赠给沁儿,秀娘的则是樱色的海棠花。与苏绣相称,团扇她也选了她们平日的喜好。
“还有么?”
他既问起,容璇一五一十道:“我还给老师备了江淮的墨笔,还有一组太湖寿山石摆件,算是为他庆寿。”
这下是真的再无旁人,帝王的目光黯下去,又不可置信。
“朕的呢?”
容璇稀奇,不假思索:“陛下不是到过常州吗,还去过两回。”
“哦。”
所以当真没有想过他。
祁涵移开目光,去望院中那一株梧桐。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礼物,瞧他如此模样,容璇这下也有些心虚起来。
好像……是不大妥当。
风吹动梧桐绿叶,沙沙作响。
容璇想了又想,瞧帝王还是不语,试探着去牵他的手。
祁涵倒没有躲开。
容璇露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走吧。”
出了堂屋,她将人带去自己的卧房。
正房三间,屋中的摆件还没有添置齐全,唯有书册作点缀。
榻边的黄花梨小案上,摆着一对笨拙的泥人。
容璇将代表自己的那一个捧起,送到帝王面前。
“我自己做的。”
与外头添置的泥人相比,这一只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有辱宜安泥人的声名。
但容璇想出一个绝妙的理由,笑得眉眼弯弯:“独一无二的。”
这一只独一无二的泥人最后摆在了紫宸殿内,多宝架上最显眼之处。宫人们洒扫往来,虽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但相信这必定是稀世奇珍。
容璇道:“你今日过来,还有旁的事么?”
祁涵颔首,吩咐秦让带人入内。
“礼部午后送了官服来。”他道,“你试一试,可合身?”
……
七月流火,暑气退散,天气已然舒爽许多。
去户部赴任这一日恰逢朝会,容府上下早早为此准备。
新选的这一处宅邸离宫城近上许多,容璇能够比以前迟起身两刻钟。
怀月悉心帮着郎君更衣,将内宅事务打理妥当。
晨曦微现,官袍上盘旋于彩云间的云雁被那一抹天光照亮。
今日是郎君第一日还朝,马车上怀月一路陪伴着她。
时辰尚早,素日里繁华的街巷此刻仍是清静,偶尔能见到一辆同行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