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不谈政事,更像是闲话家常。她答过君王几番问话,譬如江南贡缎,又或者经营之道。她自认为应对合宜,偶有答不上的话,长瑾自然地替她接过。一如长瑾所言,陛下比她想象中还要宽和些许。
李夫人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错觉,陛下待他们夫妇竟有两分对长辈的客气。
她不敢多心,一顿饭用得拘束,也动不了几筷子。
她抬眸时就见到举箸吃松鼠鳜鱼的长瑾,李夫人不自觉笑了笑。这顿晚膳进得最舒心的就是长瑾,这孩子遇事从容,总爱吃些甜食,对她更是体贴。
也不知容家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得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女儿,叫她羡慕不已。
灯火璀璨下,李夫人无意间抬首看去,陛下望着长瑾的眸中好似是两分温柔笑意。
她不能细看,烛火摇曳间也瞧不分明。
……
一顿饭毕,依旧是容璇送了帝王回天鸿院。
雨势已停,花苑小径上偶能见到蓄起的小水坑,在明月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清风拂面,月色溶溶,在二人身畔笼下一层轻纱。
回忆与现实交杂,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夜晚,在江南赈灾时,也是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
他们二人坐于湖畔,彼时灾情退去,受灾百姓尽得安抚。
心中大石落下,江南很快会重焕生机。
“殿下,雨停了呢。”她道,“臣是初次下江南,殿下从前可曾来过?”
“并未。不过趁几日天晴,我们倒是可以出去走走。”
这一带受水患波及不多,容璇知道回京的日程已定下。陛下褒奖的旨意颁到江南,多少江南官员等候着太子殿下赏光赴宴。
容璇笑着摇摇头:“可惜了,错过了江南春光最盛时。”
那一夜他们并肩坐了许久,话语伴随风散去,在心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她只记得月光皎洁,湖面因清风泛起涟漪。
她悄悄望着他,想,再过月余返京,他们二人间也不会有这般的交集了罢。
本就是两路人,江南这数月相处不过是偶然的梦一场。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合该早些忘却。
晚风吹过衣摆,带着雨后花的芬芳。
在凌音院前分开之际,容璇轻声道:“陛下怎知我会在这里?”
祁涵笑了笑:“明琬宫中,朕无意寻到了一封赋税条陈。”
冬日里信手写下的书文草稿,容璇自己都已忘却。
“况且……”帝王望入她的眼底。
那一年赈灾毕离开江南时,她说有机会想再好生看看江南的春景。
他们终会重逢。
。
第62章 归家
月华倾泻, 洒落一层银辉,凌音院内烛火早早熄下。
白日里经了太多事,榻上的女郎却是辗转难眠。
她看着一道月光映在锦衾间,听着晚风时而拂过叶梢的声音。
更鼓敲响, 滴漏声断。
虽然临睡前吩咐侍女于辰时中唤她, 但清晨的阳光透过厚厚的帷幔时,容璇自然地便醒转。
睡了不足两个时辰, 她醒时竟也不觉得累。她拢着锦被坐了一会儿, 方预备起身。
侍女为她送了温水洗漱, 又笑着道:“郎君早膳想用些什么?”
几缕阳光透入轩窗,容璇想了想道:“暂不必了。”
她换了衣衫出门, 过天鸿院时,碧草上的露珠尚未消散。
院门开着,天鸿院庭中的杏花树下,祁涵方提笔写罢书文。
暗卫放飞了鸽子, 碧蓝的天空下, 白鸽灵巧地振翅高飞。
容璇驻足于原地, 望那鸽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天际。
她没有转眸看行到自己身畔的白衣郎君,只问道:“出事了吗?”
祁涵笑一笑:“景和那边递来些消息,没什么要紧的。”
无需他明言,容璇亦知道他此番江南一行政事缠身。
明后日皆为公事,真正闲暇的也只有今日。
风吹落几瓣杏花,祁涵望着穿戴齐整的女郎:“你今日要去何处?”
“闲逛罢了。”她扬起一抹笑, “要同我一起吗?”
帝王欣然应允:“好啊。”
容璇便道:“那你从正门出去,绕一圈到金字烧饼铺找我。”
她自己则往后门的方向走, 回首道:“记住了?”
祁涵:“……记住了。”
天光尚早,又非赶集的日子, 街巷中行人不多。
马车往前门走要绕过大半个街区,祁涵下了车驾,在容璇所说的食铺一角寻到了她的身影。
新鲜出炉的烧饼香气扑面而来,烟火气十足。
“我最喜欢这一家的烧饼。”容璇道。
那时她初次尝过,觉得惊为天人,下意识地就想分享给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