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她眸中化不开的同情哀伤神色,天降大雨,衣裳仍是湿透的。
他要将人先带回驿站休息,允诺会将秀娘另行安置,总归叫她放心。
夜色沉沉,月儿掩去云后。
女郎睡得熟了,半边衣襟松散滑落,露出白皙肩头上的一小朵梅花。
修长的指节轻抚过如玉肌肤,最终停留在那梅花处。
……
翌日午后,容璇方在殿中用着点心。向萍入殿通传,道内廷司的总管带人求见。
容璇虽有些奇怪,还是颔首道:“让他们进来罢。”
见过礼数,内廷司总管笑容满面:“陛下晨起吩咐人传了话,奴才等不知娘娘要寻的碧凤钗是什么样的,就挑了些时新的样式来。”
五对玉钗,件件雕工不凡,玉质上乘。
“还请宸妃娘娘戴个新鲜就好。”
容璇默然,望当中一对粉暖玉的桃花簪,花朵栩栩如生,温婉精致。
不过是昨日在库房中随口寻的托词罢了。
她轻叹一声,吩咐向萍收下。
第44章 对弈
天色灰蒙蒙一片, 像是将要落雪。
暖阁内,容璇翻过两页棋谱,对着棋盘用心琢磨。
她左手旁摆着膳房新送来的点心,向菱与向萍候在次间, 得了娘娘默许, 轮番打着盹儿。
御书房中,炭火融去官服上新落的几片雪花, 抵去外间寒意。
谢明霁拱手一礼:“陛下万福。”
“坐吧。”
祁涵对他也是无奈, 景和在外查案, 才回京不久。前日许了他三日休沐,他倒还是闲不住。
谢明霁呈上近日卷宗, 欲盖弥彰:“臣来得尚算及时。”
他说的是天气,一会儿的工夫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屋檐上已积起薄薄一层雪。
祁涵翻阅过公文,听谢明霁回禀几项紧要之处。
“行贿考生计三十八人, 俱已签字画押;枪替舞弊者二十二人, 尚有一些细节未审理清楚。”
祁涵凝眉, 这还只是在宣平、昌平、金平三府,一次乡试清查出的士子名录。
科举积弊由来已久,每每严惩一回,皆能震慑考场数年。
朝廷向来的惯例是不往前追溯,否则引得在朝官员与天下士子自危,局面反倒不好控制。
也是因父皇在位时太过恩宽, 四方科举舞弊之风相较前几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明霁一一回禀完,此案是他入武德司以来经手的最要紧的一桩大案。陛下初登基, 携万象更新之势,此案必得一举击中, 办得果决漂亮。
“还有一事,”谢明霁禀道,“审问昌平府三名士子时,又牵扯出他们的籍贯有异。”
各省府录取士子名额皆有限定,以至中举难易程度不均。
“昌平府乡试较相邻几府容易些许,因而士子冒籍多往此处去。”
那三名士子,有二人出自金平府,另一人原籍则在宣平府。除过一人是投亲靠友蒙混过关外,另外二人皆为冒名顶替。
其余几府的士子涌入昌平府,令当地士子苦不堪言。
州府多有举措遏制冒籍之风,但架不住总有士子寻出门路钻了空子。
不消说,冒籍一事绝非个案,且已愈演愈烈。
祁涵道:“此案年后再查便是。”
谢明霁领旨,事有轻重缓急,士子籍贯在各州府黄册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无论何时都跑不了。
只要挖出了一条门路,余下都可顺藤摸瓜。
临近年关,待他了结手上的案子,再慢慢料理冒籍之事不迟。
喝过一盏热茶,近一年谢明霁往来三府,对当地风土人情已然熟悉。
“此三府皆位于南北交界处,通衢之地,人事往来频繁。故而若要在黄册上动什么手脚,也稍稍容易些。”
祁涵曾到过金平、宣平两府,是奉帝命巡查水利。
印象中,那几处城池已有几分江南水乡风光。
回禀完正事,谢明霁知晓御书房中尚有其余事务,又有礼部侍郎等着回禀先帝生辰祭礼安排。
他先行告退,秦让亲自送了世子殿下。
外间雪下得正疾,出行多有不便。
秦让自然会有所安排,不能让世子冒大雪出宫。
他正欲为世子寻一休憩之处,抬眸就见宸妃娘娘所在的暖阁中,娘娘的贴身侍女出来传话。
“陛下,”秦让很快回御书房中通禀,“宸妃娘娘想邀世子殿下对弈,就在西暖阁。”
祁涵瞥一眼外间风雪,不知要下到何时。
沉默须臾,他道了一句好。
大雪纷飞,素白的雪花铺于殿前,入目尽是银装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