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哥儿和延年的婚事都不愁,周哥,你翻了年也才三十四岁,以后你在家里一边教书一边干活,不像是在砖窑那么劳累,再活上五十年肯定没问题。”
“等延年成亲,搬出门口的小屋子,你一个人不嫌冷清么?”
秦劲道。
这话一出,周立又有些失神。
这个问题,他从前的确没想过,他想不了那么远。
但这一个月来,他还真琢磨过此事。
秦东家如此仁善,他视线可以放长远些,若他一直装不知道,那等延年娶亲,他自是要搬到延年家里去,白日里再来秦家上工。
可到了晚上……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想起赵丰。
赵丰性子好,真与赵丰成亲了,那应不会吵嘴。
夜间也会有人与他说话、解闷。
看看,这事儿真真全是他在占便宜,只有利,没有一丝的弊。
可正因为此,他万万不能主动开口,若他主动开口,倒显得是他看上了秦家的舒适日子……
秦劲见周立久不回神,心中顿时有了底儿。
此前秦老头第一次探周立口风时,周立的反应是极短暂的发愣,随后拒绝,秦老头再劝,他就笑着拒绝。
哪跟现在这般,直接失神了两次。
这明显是心里有事。
再联系他今个儿主动送货这一行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但秦劲不能确定周立到底是什么想法。
是慢慢喜欢上赵丰了?
还是无意中知道赵丰对他有意?
而且,赵丰叮嘱过,万不能向周立提此事。
于是,等周立回神后,他直接道:“周哥,你也别打哈哈糊弄我,都是男人,我还不明白吗,毛头小子盼媳妇盼夫郎,等你将宁哥儿延年安置好,你心里头定然也盼。”
“这样,我给你保个媒。”
此言一出,周立吓了一跳,保媒?
秦东家要挑明了?
秦东家有意撮合他与赵丰,现在要为他保媒,那对方必然是赵丰。
怎么办?
他该是什么反应?
是断然拒绝,还是犹犹豫豫的答应?
不过,好端端的,秦东家为何要挑明?此前明明答应了不提。
他六神无主,也不敢去瞧秦劲,只是死死盯着背篓里的吃食。
却只听秦劲又道:“周哥,你为何这般反应?难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我……”
他顿时有些慌乱,他知道啊。
可这事儿怎么解释?
他知道了一直藏着不说,秦东家会不会多想?
正惶惶、难堪时,秦劲的声音又响起:“周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不对?”
“我和妙哥儿不能提,我也不知你是何时知晓,但我只想说,人来世上走一遭,不是来承担苦难的。既幸得安宁,何不再进一步,让日子更全乎和美?”
周立愣住。
心中所有情绪全僵住,他抬头去瞧秦劲。
秦东家没有多想……
他放了心。
秦劲一脸诚恳:“周哥,我支持,妙哥儿也支持,这本就是喜事一桩,你不必躲闪。下半生还长,多为自己想想。”
“你……赵、赵夫郎他……”周立又垂下眼,千言聚在心头,却不知该说哪一句。
但秦劲却是舒了口气。
是周立先提赵丰的!
这下子不算他和妙哥儿食言。
他忙问:“周哥,你有什么顾虑?”
周立苦笑:“我给不了他什么,我一无所有。我高攀了……”
“你能在危险之际挡在阿爹跟前,这就够了,你无需给他什么,只要你不凶他,遇见事情有商有量,那就成了。”
原来周立是在自卑。
嗐。
看来他得解释解释什么叫情绪价值了。
所谓饱暖思□□,这话粗俗,但也不假,当人没了生存危机,日日都能吃饱喝足时,那必然会有进一步的需求。
赵丰的需求便是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周立既能读书识字,也知晓农事家事,甭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周立都能和赵丰唠上几句。
吹灯之后,让黑漆漆的屋子里不再是赵丰一人,这便够了。
这就是周立能付出的。
不是只有田产、粮食这些看得见的东西才算付出。
而且,周立现在解决了温饱问题,接下来定然也会有情感上的需求。
若是在上辈子,他绝不会劝赵丰、周立再成亲,比成亲有意思的事多了去了。
可此时空又没旁的娱乐——书籍太贵,他都买不起,更别说是周立。
因此,对周立而言,最划算的便是再娶。
秦劲这一番解释可谓是鞭辟入里,周立听得脸通红,但心中的顾虑却是消散不少。
原来他能提供赵丰所需求的情绪,赵丰在这门亲事里也能得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