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心地善良,听完脸涨红,愧悔嗫嚅,小声道歉:“荔荔,对不起,我、我……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心里……当年我胆小懦弱,不敢帮忙,至今后悔内疚。”
“周鹏,我相信你。”
艾荔荔诚挚表示:“真的,我从来没怪过你。我妈情况特殊,普通人没见过精神病患者发病,基本会被吓坏,怎能怪你呢!”
周鹏如释重负,扶了扶酒瓶底厚的黑框眼镜,腼腆告知:“其实,开学那天,我第一个到18班,在门口名单上发现有你,立刻决定要找个机会,当面向你道歉。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不好意思,害得你内疚几年。是我应该向你说声‘抱歉’。”
“哪里!是我的错,小学胆子太小了,害怕被议论和异样目光,躲、躲开了你的求助。”
天黑了,路灯亮起。
行人渐少,三人并排骑行。
秦朗安静听了半晌,忽然开口:“估计每个人,多少面对过当众出丑,只要挺住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几天,我刚经历过,说给你们听听,记得保密。”
艾荔荔和周鹏迟疑地点头。
秦朗目视前方,以平静的语气诉说:“我父母闹离婚,持续几年了没离成,关系非常僵,那天不凑巧,两家人去了同一个餐厅,简直是‘狭路相逢’。”
“大堂一碰面,就没好脸色,互不相让,先是口角,然后争吵。”
他平举左臂,“像小时候那样,姥姥、姥爷抓住我的左手。”
他又平举右臂,保持着平衡,松手骑车,“爷爷、奶奶抓住我右手。”
“四位老人跟拔河比赛似的,把我拽过来、拽过去。”
“双方互相指责,吸引了整个餐厅的人来围观。”
“最后,我姥和奶奶高血压,吵着吵着,头晕,休战去医院看病了。”
艾荔荔慨叹,“你像一块夹心饼干,不容易。”
周鹏家庭和睦,脱口而出,“唉,你俩算是同病相怜了。我发誓,一定严格保密!泄密的是小狗!”
三人交换完秘密,相视一笑。
倾谈后,艾荔荔的怒火缓缓消散,惆怅感慨:
“小时候,我以为,人只要长大了,就会过上平等、自由、受尊重的生活。结果,高中了还是得不到家长的平等尊重,并且偶尔还是要当小丑。”
“有时想想,挺没意思。”
秦朗勉励道:“估计等上了大学,情况才能好转。艾荔荔同学,再努努力。”
“加油!”周鹏朝她振臂握拳。
她振作昂首,“收到!”
三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为山区县城的破旧街道带来了活力。
片刻后,行至岔路口。
“我到家了,你俩路上小心,明天见。”周鹏拐弯向左。
剩下两人向右,借着路灯光往家赶。
秦朗是外人,不方便插手,低声提醒:“待会儿你回到家,尽量冷静谈一谈,别跟艾伯父争吵,吵架时话赶话,小心激怒了家长挨揍。”
当初老艾在医院掌掴女儿的那一耳光,吓愣了少年:女儿带母亲看病,何错之有?他竟然舍得下狠手打女儿,不可思议。
现在一聊起父亲,她就失望头疼,陷入愤怒状态。
正欲吐槽时,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一看,是舅舅钱斌。
钱斌跟杨潇通话交涉完,来寻外甥女。
“哼!”她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掐掉。
紧接着,铃声又响起。
钱斌拨来第二通电话。
“呵。”她满肚子气,再次掐掉。
须臾,钱斌拨来第三通电话。
你作为舅舅,是我从小尊敬的长辈,却做出擅自安排相亲的离奇事,叫人如何接受?
她气头上,仍是掐掉。
秦朗问:“是艾伯父吗?”
“不,是我舅舅。我爸平时最听他的话,跟听‘圣旨’差不多。”
“电话可接可不接,回个信息吧,避免老人担心你的安危。”
转眼,铃声再度响起。
第四通来电者,是老艾。
艾荔荔采纳了秦朗的建议,深呼吸,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接通父亲来电。
“娣娣?”老艾在家悬着心。
“爸。”
老艾听见女儿声音,松了口气,连声问:“你在哪儿?天黑了不回家!你舅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为什么不接?”
“因为,我做梦也梦不到,你们居然隐瞒安排相亲的事!”
“无论如何,长辈总是为了你好。”老艾在女儿面前一贯威严,不悦地教育:“怎能不接舅舅电话呢?伤长辈的心,不懂事。”
不懂事?
自行车“吱”一下急刹,停在稻田旁。
秦朗默默跟着停车,拿出手机,告诉母亲自己会晚归。
艾荔荔原本已恢复冷静,但父亲一教育,怒火“腾”地复燃了,满腹委屈,激动控诉:“不懂事?你知道刚才我有多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