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端坐于龙椅之上,再一次倾身发问,“郑培和,林国公可到了?”
“回官家,就快到了。”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郑培和,压着尖细的嗓音答道。
官家点头,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出声。
另一手捋着下巴半长的胡须,面露喜色,“此番林国公南下抗旱有功,待他回来,朕定要好好嘉奖!”
余光瞥到缩在一旁的于远山,又道,“于爱卿,依你之见,朕该给林国公什么样的赏赐?”
于远山谄笑道,“官家恕罪,微臣怎敢揣度官家的意思……”
官家不满,冷肃道,“你堂堂中书侍郎,正四品上的官,如此畏缩,怎可堪大任!”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于远山“扑通”一声跪下,额头上的汗随即开始往外冒,“依臣之见,林国公少年有为,不忮不求,普通的金银财宝、高官尊爵都难得他心,倒不如许他一良缘,琴瑟和鸣,鸾俦凤侣岂不最好……”
官家斜睨他一眼,若有所思。
林梦寒进来时,入眼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于远山俯伏在殿前,背影不住战栗。
目光放远,官家立于墀上,居高临下眄视着于远山。
他眸光震颤,抬眸瞬间敛下心神。
大步行至殿前,揖礼下跪,从容自若,“禀官家,臣此次南下,奉官家旨意,赈济救灾,移民搬迁,解大城域之旱;后与官员共商,根据当地独特的地形地势,适当种植土豆,高粱等对水量要求不高的粮食作物,同时依照气候变化规律,因地制宜,兴修水利,防患于未然!”
官家大喜过望,起身走下台阶,亲自扶起林梦寒,“爱卿平身,此次南下你劳苦功高,吾定要好好嘉奖你。”
“官家,臣只有一事相求!”
“你说。”
“臣此次南下,因水土不服身染顽疾,恐不能勤劳公事,还请官家恩准我辞官归家静养。”
他面圣前草草梳洗过,原本垂下遮脸的发用一嵌宝银冠束起,脸上的疮伤在此刻袒露无疑。
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他身上雍容尔雅的气质。
官家略过他脸上的伤,若有所思,转头对于远山发问,“远山,你以为呢?”
“……臣以为,林国公是朝中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又对官家有如腹心,若是少了他,只怕不仅会引起朝中动荡,更会招来百姓怨怼,失了民心。为了朝廷社稷,臣认为,不可准其辞官。”
拙劣的话术。
林梦寒嘴角轻勾,反问道,“于侍郎此言差矣,正所谓‘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若是没有官家文德武功,又岂会有今日的你我;还是说,于侍郎觉得官家功勋不足为奇,可一笔抹过?”
于远山瞬间噤声。
官家冷哼一声,“好你个林梦寒……”
二人对望一眼,皆是一笑。
“朕准你辞官。不过,朕虽准了你辞官,可朕不许你离开京都。另外,朕准备为你谋一媒亲事……”他看向于远山,“朕听闻于侍郎家中有一女,面容姣好,颇富才情……”
瞬间,林梦寒眼底冷光闪过。
迫切打断官家的话,慷慨陈词,“官家,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你若不从命,那也别指望朕会允了你的请求!”
气氛开始焦灼。
于远山顾不得太多,若是真将女儿许配给辞了官的林梦寒,他怕是有命来没命回了。
无奈之下,只能壮着胆子,嗫喏道,“官家,小女今年才满十六,被微臣溺爱地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怕嫁过去给林国公平添不少麻烦。但微臣还有个大女儿,叫余欢,年芳二十,在坊间可是出了名的丰姿冶丽,咏絮之才。”
“哦?”官家讶异,“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不瞒陛下说,臣这长女,乃亡故之元配所出,不愿
认我这个父亲,臣尊重她的意愿,不曾主动与人提起。今日能蒙陛下赐婚,觅得林国公这样的佳偶,实乃我于家莫大的荣幸与福分,想来她也不忍怪我。”
官家了然,转身负手走上台阶,“婚期定于三个月后。若有异议,那就是抗旨不遵!吾乏了,众卿退下吧。”
第02章 第2章
陂陀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晨间雨水浸润的痕迹。
沈余欢出了仁和堂,右拐进“天街”,这个时辰正是五方杂处的时候。
沿着墙垣快步离开,走过两条人烟稀少的巷子,绕过灯市,再向前几步瞧见潺湲而过的赤水河,下了石拱桥,数着街边第五家铺子进去。
她其实早有开一家医馆的想法,可碍于年纪小,没有经营的经验,实践的机会也少,所以一拖再拖。
如今,京都医馆结团腐.败,寻病问药的老百姓无处治疗,自己我不适合留在仁和堂,她不得不将这件事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