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檀:“……”
罚?罚她什么?罚她以后朝会之上不准挤眉弄眼吗?
桑晴轻咳一声掩住笑意,这人也太无赖了。
“你既说午门一事与你无关,那旭亲王的八万两银子,是不是也与你无关?”桑檀的神色微微缓和下来,“三日之期已到,可是你的银子还没拿来,朝子衿,你府里的金银可够赈灾?”
朝汐:“皇上,此言差矣。”
桑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微臣当初答应过要从旭亲王口袋里掏出钱来,可是并没说过是臣亲自去取,皇上也并未表明,一定要是从微臣的手中转交上来,姑且不管微臣使了什么手段,钱是怎么来的,现如今旭亲王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微臣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既然臣已经完成任务了,那陛下,就不能再动臣府里的银两了,否则,军心不安呐。”
桑檀将茶盏轻轻扔到桌案上,铛啷一声,茶水堪堪撒出一半,明黄色的桌布洇湿一片,连带着旁边几本奏章也被崩上几颗水珠,小皇帝语气淡淡:“巧言令色。”
朝汐辩解:“是巧舌如簧。”
筹齐赈灾银两大功一件,小皇帝今日本没打算治罪与她,只是拿午门做文章实在不成体统,方才进来之时也是临时起意,想着要板脸唬一唬她,好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知晓天威所在,哪成想还反被她以“军心不安”四个字将了一军,面子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桑檀冷哼一声:“起来吧,右腿旧伤未愈,跪得久了膝盖疼。”
“谢陛下。”朝汐笑吟吟站起身,“吾皇万岁。”
朝汐右腿的伤,要说起来还是今年年初才受的,元庆四年,腊月十三,大雪纷飞,塞外的白毛风透过将士们闪烁着银光的厚重盔甲,奔着内里钻去,寒意袭人骨血,朝汐重甲佩剑,身骑高头大马,率五十万大军压境,再讨北疆。
墨绿色缬金线麒麟将旗高擎,猎猎展现于耀眼的日光之下,玄铁明光的龙鳞甲,如雪一般纯白的战马,在她身后是肃列整齐的威武之师,仿佛是看不见尽头的盾墙在眼前森然展开。
“攻城!”
一声令下,如黑铁色潮水一般的大军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自远方滚滚动地而来,他们所过之处无不布满了蛮夷的尸首,他们银色的盔甲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有的是敌人的,有的是自己的,映着战士们眼底猩红的血丝,没有人能分得清。
骤然间,炸雷惊起,晴空霹雳,惊电撕裂了天际中的朵朵黑云。
闷雷滚滚。
没有人在意风声呼啸而过,没有人在意惊雷连声炸起,风雷之响,都已被边陲的酷烈之声淹没。
战鼓号角之响一声紧过一声,一遍高过一遍,震天的喊杀声与金铁碰撞之声交织在一起,朝家军攻城强兵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进北疆城关内。
风中带着的血腥气息不断的刮进城内。
大将军策马向前,以一当百,身先士卒地冲在血域修罗场里,浓烈的杀意笼罩在她周身,蓦然抬眸,恰时一道天雷划下,劈开天幕,映亮她眼底的寒意料峭,一时间,天地都失了色彩。
她仿佛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一条血路由她开出。
42.容翊
“将军威武——”
那白马长剑,玄甲似铁,连连斩杀敌军将领,所过之处无可抵挡的,正是镇北大将军朝汐朝子衿,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横扫千军如卷席。
朝家军气势大振,欢声雷动,枪戟高举,齐齐高声呼喊。
朝汐立马城下,手中长剑光寒,直指内城,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城墙断垣上,一架震慑千军的火铳炮,正精确地瞄准了那玄铁将军的身影,她的每一次翻身,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出剑,每一次挥汗如雨,都无误地落在了敌军断垣上的火铳炮口上。
“轰——”
火铳出炮。
混着战场上的厮杀之声,这猛然的炮响似是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朝汐侧眸看去,电光火石之间,陡然飞起翻身,一掌拍向自己胯下战马,朝歌应声下跌,那夺命的火炮堪堪擦着自己面颊而过,又是一声巨响,火炮射落在地。
好容易稳住,余波却又震得她摔落在地,地面上炸起的火花,混着飞沙走石,崩在她的右腿之上,一时间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朝汐面色不变,眼眸中竟掠过一丝笑意,浓烈的杀气再次将她裹住,她似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声口哨再度唤来朝歌,右手按剑而起,左手拉住缰绳,再度翻身上马。
甲胄兵刃雪光生寒,风氅翻飞,七进七出,纵横冲杀,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