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筑全大惊:“这......殿下!皇上!”
桑檀没理会他,随着桑晴走出了大营。
96.幢幢
大营里的将士们基本都认识桑晴,从帅帐至营门口,一路走来两旁将士纷纷行礼口称“殿下”,但并不认识桑檀,见此人衣着华丽考究、气度非凡,只当是个文官,一概以“大人”敬称含糊过去,桑檀本就是便服出宫没打算让人知道,见此也不讲究,微微颔首。
京郊大营几丈开外便是个陡崖,远处恢弘的红日早已划破天际,破土而出,明晃晃的太阳光照在远处的南洋军大营。
原先的京郊沃土,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桑家貌合神离的两姑侄站在陡崖边,往日里的京城九门之外,车如流水马如龙,可现如今却也萧条如许,阜成门塌下的一角被报废了的悬鹰铁甲死死撑住,摇摇欲坠,萧条满目映入眼中,小皇帝看得有些不真实。
“眼下还是谨慎为妙。”桑晴叹道,“南珂罗派来的使者虽然在京,但恐怕是他们的阴谋,说不定会趁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度发起进攻。”
桑檀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良久之后,他忽然对桑晴道:“刘勋应该下午就能回来了,你给朝汐带个话,让她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人接应一下,别出什么岔子。”
桑晴也不打听是怎么回事,似乎根本都不好奇,顺嘴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桑檀:“小皇姑都不好奇我让他去做什么了?”
桑晴微微笑了一下,看着远处的城墙石砖,沉默了片刻,温声道:“先帝福薄,膝下子嗣不多,皇上有颗仁爱的心是好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些景象一直都是皇兄希望见到的,弑父杀兄的事你做不出来,更何况那人还是你的亲哥哥,先帝的嫡子。”
桑檀的神色僵了一僵,看向桑晴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了些不可置信,下意识瞠目道:“小皇姑都知道了?”
“知道了。”桑晴点点头,神色淡淡,“柳承平叛国,丞相府都被御林军抄了个底掉,容翊身为他的客卿自然是难逃罪责,可这么多天下来了,人不光没被你抓到天牢里去,反而还平安无事地与楼兰三王子待在一处,仔细想来并不难猜,想必你已经知道实情了——匕俄丹多那个病秧子折腾不起,子衿便将他安置在了黄骅附近,原想着安顿好了京城的兵马再派沈嵘戟去接,没想到皇上倒是先她一步,也剩了沈统领的麻烦。”
桑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小皇姑。”
桑晴不答话,脸上依旧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容,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这一沉默,两人之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其实自从桑檀登基以后一直都是这样,除了朝中政务与请安时客套的废话,这两姑侄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小皇姑。”桑檀暗自咬了咬牙,“那件事......是真的吗?”
“皇上说的哪件?”桑晴问道,“容翊吗?”
桑檀摇了摇头,有些迟疑:“......憬魇。”
桑晴把目光转向他。
桑檀:“憬魇......真的是父皇下的吗?”
桑晴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声音听不出情绪:“皇上想说什么?”
桑檀眯起眼望向远处汹涌波动的天光,想起自己与桑晴一样三个人都是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在,小时候的他总是嫉妒朝汐,嫉妒她能得到父皇的温柔,能得到小皇姑的喜爱,甚至连后宫的那些娘娘们也对她极好。
那时候他不懂,总觉得原属于他的温情都被朝汐抢走了,所以便处处同她作对,纵使称霸一方的小混蛋从不计较,纵使她每次都将自己护在身后,纵使每次犯了错她都一力承担下来,可他还是从未给过朝汐一个笑脸。
即使是这样,朝汐也不恼不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人也还是他,不是桑晴,他们一起爬过树翻过墙,掏过鸟蛋盗过御酒。
他也曾以为年少的情分可以持续一生。
毕竟那时,这小混蛋还大言不惭地说过:“他日若你登基称帝,谁要是不服气,我就第一个出来帮你把他揍趴下!”
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喊着“瑾瑜哥哥”的小霸王露出笑脸:“一言为定!要是我真做了皇帝,那你就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我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可眨眼不过几年的时间,竟已是这般光景——他确实做了大楚的九五之尊,她也当上了可以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可两人却渐行渐远。
昔日的玩伴不仅要被疑心篡位造反,还被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皇伯父下了天底下最狠厉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