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看着她:“你不吃了?”
“不吃了。”朝汐提步向外走,“我去找一趟沈嵘戟,跟他商量西北援军的事。”
桑晴点了点头,没拦她,大战在即,所有的事都可以先放下。
朝汐看着桑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她轻轻拍了拍桑晴的肩膀,然后错身走了出去。
朝汐头疼得紧,脚下的步子也愈发得快。
她临出门前跟桑晴说的话真假参半——去找沈嵘戟是真的,可是商讨西北援军却是假的。
此刻的她最需要的东西,无非就是沈家的神医圣手用他精湛的医术再把自己封成一只喜怒无以言表的刺猬。
等到朝汐走出帅帐一段距离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因憬魇缠身她本就睡眠不好,现下南珂罗大举来犯,她操持军务又是将近二十个时辰未曾阖眼,就连四肢都隐隐有些不受控制,方才因为桑晴在场,她不好表现难受只能强忍着,忍到这会儿,脑子和五脏都是麻的。
帐内一番大喜大悲的折腾,彻底将她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养下的底子败了个干净,往后若是再想凭借自己的意志压住憬魇,只怕是更加困难了。
在天牢里的时候,容翊就曾跟她提过,说沈嵘戟给她配制的八宝散对压制憬魇有很大的功效,让她尽量随身携带,并且要注意不能够太过劳心费力,能静养就尽量静养,少去想那些惊悸忧思的糟心事。
憬魇大忌劳心伤神,思虑过度尤重。
朝汐有些无奈,一个两个的都来劝她,都让她少操心,可是现如今的情况她又怎么能撂挑子走人?南洋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她若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劳心费力地远赴战场,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看着桑晴被这破烂江山活活拖累死吗?看着大楚的黎民百姓死于番邦的利刃之下吗?还是眼睁睁地目送着桑檀将百年的江山基业直接拱手他人?
她做不到,无论哪一个,她都做不到。
朝汐微微抬起头,看天边云卷云舒:“这样好的太阳,就是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沉叹了口气后,再度提步,向悬鹰阵驻扎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巨大的云朵被夜风吹得滚动而过,津门港的地面上方浮动着粘稠而浓重的白色雾气,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无声地流动着,枯黄的草地泛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焦黄色光泽,在庞大的寂静里,海浪呼啸的声音将气氛衬托得毛骨悚然。
头顶上巨大的黄色月亮,将流动的光芒均匀地洒向这片有着千百年历史的土地。
元庆四年,冬月十七,子时。
南珂罗驻军将士好梦正香,斥候探子来报,南楚津门港西侧门开,尘土飞扬,疑似部队突围而出。
国王收到战报时有些犹疑,看样子他们没有落入北方的陷阱,突围西侧,是准备与西北方向赶来的朝家军汇合吗?
“王上还是小心为好。”柳相在一旁提醒着,“只怕他们是声东击西。”
国王不以为意:“何须担忧?他们现如今不过是负隅反抗罢了。”
说罢,国王开始排兵布阵,号令三军,准备给突围出去的南楚将士来一个大包抄,柳相再度提及让他小心,却被国王挥手打断,多番建议无效,柳相只得作罢,冷笑着坐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南珂罗所有将士们的心思全都放到了西边,可真正等他们披甲上阵之时方才发觉,这尘土飞扬,漫天而起的黄沙,不过是牛群与野驴四散奔走,身后挂着扫把所引起的。
众将士惊觉不妙。
就在此刻,津门港南侧城门大开,数十头的野牛,它们的头顶被绑住尖刀利刃,身上的要害被简易的护具覆盖,披着虎皮,通体描红画彩,眼前还用细长的竹竿挑着红布,远远看上去,竟像是骇人的上古巨兽。
这些畜生似被喂了药,一个个口吐白沫,发了疯一般,拖着被火点着的尾巴,冲着南珂罗驻军大营狂奔而去。
“是怪兽!怪......哦老天,不,不是!是突袭!”放哨的士兵被吓得词不连句,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当即转身上马,飞奔着高声传报,南珂罗众将士得信,纷纷搬鞍认蹬,张弓搭箭,向牛群射去,无数道箭矢齐发。
将士们想要骑马出城迎战,可马儿闻到了虎味,又见一个个火光冲天怪物奔涌而来,吓得肝胆俱裂,原地乱窜,嘶鸣一片,夹着尾巴就想往后逃,任凭士兵们如何用力蹬着马刺,抽着鞭子,就是不肯听话。
驻地其余将士闻讯而出,大家一边安抚着马儿,一边张弓搭箭,瞄准牛群,乱箭齐发,可南楚的护具实在太过坚固,牛群的要害又护得结实,狂暴的野牛根本不畏生死,它们速度极快,受了伤后又更加疯狂,发了疯一般拼命地向敌人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