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大将军大病初愈险些笑得背过气去,猛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捂着胸口幸灾乐祸:“还真是想不到,吏部尚书身兼多职,这多职之中竟还包含了红娘。”
穆桦恨得牙根痒痒:“朝子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恩将仇报的!我劝你趁早闭嘴,你这拎着春日酿回来,是不是去余记了?你信不信我这就进去跟殿下揭发你!”
穆大人此刻当真是无比后悔,他怎么就这么心慈手软,没趁着这小狼崽子起不来床那会儿好好揍她一顿,果然老实人只有挨欺负的份。
朝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才敷衍性地安慰了他几句:“行了崔小姐,哦不对,张先生,你就别伤感了,我想让人催还找不到人呢,知足吧。”
穆桦听完后神色有些黯淡,随后有些落寞道:“我这也还好,倒是你,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让人省心过,本来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边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又是毒又是病的搞一身,穆家能不能绝后我不知道,反正我看朝老将军九泉之下是闭不上眼了,唉,我要是真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哪还能有心思去管你……”
朝汐不笑了,走在两步以外回头看他。
穆桦叹了口气,又道:“现如今国境安稳,你得胜归来,我看得出你有点想要挂印封金的意思,等楼兰这个不省心的回去了,你也交了兵权,到时候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找你的事了,至于殿下……她应该是能照顾好你的,我也不着四六那么多年了,该收收心了。”
“云罄。”朝汐道,“你这么操心,莫非……”
穆话站住脚,等着他说。
朝汐:“……莫非你也看上我了?”
穆大人好险将手里的春日酿摔在地上。
朝汐抬起脚往里走去,摇头晃脑地感叹:“长得太好看也是烦恼啊,唉,看来一朝选在公主侧还不够啊……”
穆桦有种想要把酒坛子扔在她后背上的冲动,忍无可忍地咆哮道:“朝子衿你要点脸吧!狼皮都没有你脸皮厚!”
穆大人再多的千愁万绪都在这一句声如洪钟的咆哮声里分崩离析,一路跟朝汐从大门口掐到花园,不料正好在花厅门口遇到了准备出门寻人的大长公主。
一国公主在眼前,自然是不能再胡作非为,穆话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桑晴也是十分客气地打了招呼,似乎早就把上次禁止他和朝汐两人喝酒的事抛在了脑后,其间还不忘细心地替朝汐拂去肩头的雪。
朝汐一脸心满意足。
穆桦一脸心脏窒息。
桑晴那表情,那眼神,那动作——俨然一副洗手做羹汤的小媳妇样,哪里还有平时大长公主的半分威严。
穆桦觉得自己今天来蹭饭就是个错误。
大长公主笑容可掬地降伏了两只活蹦乱跳的皮猴,随后热络地招呼两人进屋吃饭,自己则是闪身去了厨房。
穆桦虽说贵为大理寺少卿,可他和朝汐交情深厚,每每圣上偶有赏赐也都是他跟着礼部的人一起给送来,将军府上下的家丁奴仆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再说穆大人来蹭饭的情况不是没有过,所以即便是今天偶然出现在这,也并没有人把他当什么什么贵客,大家依旧是各司其职。
穆话自打刚才一坐下开始就浑身难受,整个人都别在了一起,眼神四处不安地来回飘,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朝汐觑了他一眼,伸手去拿桌上的绿豆酥:“干什么你?找贼呢?”
穆桦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那什么……你们俩……是不是……”
朝汐:“是。”
穆桦:“……我话还没说玩呢。”
朝汐:“我知道,是。”
穆桦:“……你下的手?”
朝汐想了一下,其实是她下的手,但也不能完全算她的,毕竟当时自己被憬魇折磨得都分不清虚实,略显迟疑后,囫囵地应了一声:“是。”
穆桦整个人都不好了,朝汐喜欢桑晴这件事他知道,想当初他还十分热心肠替人家权衡利弊、分析辈份,可现如今这人就这么直言不讳地承认了,心中又是惊叹于她下手的速度,又是替她吊了一口气。
可怜学富五车的大理寺少卿,手指着她“你你我我”了半天,竟然找不出半句话或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兵荒马乱。
朝汐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今天不说早晚也得交代了,倒不如现在说出来,省得日后发作更厉害。
再说了,此刻她心里正盘算着方才在余记跟匕俄丹多谈论的事——楼兰此刻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楼兰王是病了不错,大王子也自愿前去侍疾,但是二王子掌权这种话却并不真切。
楼兰王班禄丽綦年近花甲,疑心病也是越来越重,很有当年天宁帝的意思,今天疑心你篡位明天怀疑他弑君,搞得楼兰国里人心惶惶的,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管理国内的军队,搞出了一个什么“韫锋双统”,韫统管理王国大臣,凡不符楼兰王心意的奏章一律不允上奏,锋统管理国内军队,非楼兰王直系将卫一律出离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