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还有孩子呢!”
文雪在那头没说话。
然后,电话挂了。
显然她对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
然而,从呼吸科主任那儿得来的消息,她的身体比过去要好一点,起码病情没有恶化。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在好转。”这个呼吸科主任谨慎地表达了乐观。
忆美悬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
她希望她挺过去,虽然现在对她来说是黑夜,可是挺过去便能看到黎明了。
这一个月来,她很思念她。
就像一个姐姐在想妹妹。
阳光的温度在增加,人们感到了来自全身的暖洋洋的温度。
忆美被太监引进玉澜堂的暖阁里,溥铦当时正在看报。不过他是横躺在沙发上,脚翘得很老高,姿势放肆,毫无自古传颂的“天子威仪。”
玉澜堂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所以他身上盖着毯子。
可忆美却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杨大夫来了。”
“嗯。”他的眼睛仍盯着报纸,姿势不变。
太监尴尬地站着,等着他还有什么指示。
过了一会儿,溥铦眼睛一瞥,看他还在这儿,很纳闷儿,把垫在脑后抽出来,说:“你下去啊。”
“嗻。”太监赶紧点头退下。
溥铦折好报纸,扔到茶几上。不大好意思地看着忆美,但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就打算这样跟我讲话啊?”忆美冷着脸,直言说。
“谅解一下谅解一下。”溥铦扭着脸抱歉地说。
可是话音刚落,他胸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忆美眼尖,问:“你胸口上有什么东西么?”
溥铦含糊地说,神情躲躲闪闪的:“没有,没什么东西。”他也知道自己瞒不过杨忆美,于是停了一下,他主动招招手,把她叫到旁边来。
他轻轻撩开毛毯的一角说:“你自己看吧。”
忆美头一伸,看到他胸口上趴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就是小格格。孩子的出现立刻把她先前的敌对情绪给冲淡了,脸上立刻流露出惊喜的笑容。
“哎呀!”她蹲下来,一脸灿烂地说:“她怎么在这里呀?”
溥铦向她坐噤声的动作,然后自己低眼去看睡得正熟的女儿,确定没被吵醒后,才用气若游丝的音调说:“刚睡着……”
忆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也用同样的音调说:“难怪你这么躺着。”
“没办法,不这样躺着她不高兴。”
“我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了吧?”
“一个多——月了。”溥铦认真地纠正说道。
“长大了,”忆美欣喜地望着她,不停用手指摸着小格格的脸蛋儿:“啧啧,还吮手指头。”
“她都这样。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来的时候没精神,我让她趴着再睡一会儿。你看她是不是长得如花似玉的?”
忆美好笑地望着溥铦,看他问得很认真,于是笑着点头说:“是。”
溥铦得意地笑了,这是目前他最爱听的话。
“我女儿嘛。”
宝贝儿腿蹬了一下,脸又转到一边。溥铦再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还是起来吧,”忆美站起来说:“她老这么趴着对压迫肺,对身体不好。”
“真的不好?”溥铦偏着脑袋仰望她,看她一脸正色。于是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抱着宝贝儿,艰难地坐起来。
忆美在旁边看得都捏了把汗,等他坐稳妥了,她讽刺他说:“以后你再做这种高难度动作吧。”
“我和我闺女好多天没见了,总要让她熟悉熟悉我身上的味儿吧。”他说得振振有辞。
忆美听了扑哧一声笑了,“你身上除了烟味儿还有什么味儿——给我抱会儿吧。”
溥铦双手抱着女儿,做誓死保护状:“不给。”
忆美笑着摇头,安安静静地坐到一边去,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老这么看着我,”溥铦讪讪避开她的目光:“我被你看得心里很不踏实。”
“这有什么不踏实的?”忆美很坦然地反问道。“我就是觉得有点看不懂你了。”
“我要老让人看得懂那还行?”溥铦淡淡地说。眼睛仍盯着女儿,小丫头这时候已经睁眼
了,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来人,然后小手抓了抓父亲衬衫上的口袋,又昏沉沉
地睡去。
忆美伸着脖子看她,发现她嘴边还挂着亮闪闪的东西,打趣说:“小丫头还流口水。”
“这还算好的,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咬我的衣服。”溥铦的目光始终落在女儿身上,很柔和。
“你很爱她是么?”
溥铦觉得这问题很可笑,于是回敬道:“诶,她可是我女儿,我不爱她谁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