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铦回过头,没看到人,感到纳闷了:“她人呢?”
“杨,杨大夫说她身体不舒服,不能来。”
溥铦听了一怔,明明下午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嘛。他蹙眉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这人真是……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小格格现在没什么大碍,明天还会有医生来给小格格会诊。”
“哦……”溥铦面带笑意地点点头。他还在想忆美为什么不来的那个原因,对他来说实在是很好笑。
奶妈白氏扣着领扣从门边走进来,看到皇帝时,登时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因为溥铦平时都是晚膳后才来,她想避开皇帝来着,所以从来都算得很准——可今天怎么提前了呢?
“奴才,”她把手上的奶瓶放在地上,拿出山呼万岁的嗓门来请安:“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然后就五体投地了,溥铦从上面看都疑心她把脸都贴在地上了。而齐大忠从没像现在这样忍着笑。
“起起来吧。”溥铦挺郁闷地看着这个奶妈说:“请个安嘛,何必这么大声。”
“谢,谢皇上。”白奶妈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来给孩子喂奶?”
“是,是。”
“噢,”溥铦点点头,开玩笑地说:“平时我来的时候怎么都没见你啊?是不是掐着时间算我啥时候来啥时候走,好避开我呀?”
“没,没有。”白奶妈还是有点结巴。。
溥铦扭过脸看女儿,同时向她伸手说:“把奶给我吧。”
白奶妈双手握着奶瓶,不敢上前去。齐大忠几次做手势让她去,她都笑不是笑哭不是哭地看着齐大忠,她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大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怕皇帝,所以替她把玻璃奶瓶递到皇帝手上。
溥铦看是齐大忠送来的,顺势看了一眼奶妈,神色漠然。奶妈白氏脸色煞白,浑身上下的
血都凝住了。
溥铦没再注意她,只是把奶点一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奶嘴递到女儿嘴边。
女儿很快有反应了,闭着眼睛“么么么”地吮吸起来。可是溥铦毕竟那么久没喂过孩子了,当年的技巧早生疏了,很快孩子呛着了。他身后的白氏一下急了,她赶忙上前,把溥铦和齐大忠给挤开,熟练地打开保温箱,把格格抱起来,轻轻地用手拍她的背。
孩子很快安静下来,吧咋着嘴,被放回了保温箱里。
还没等她回头,溥铦就把奶给递到她身边。白氏看也没看,直接拿过来,一边喂,一边嘴做“么么么”的吮吸声。一瓶的奶慢慢被格格给喝完了。
溥铦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看,奶喂完了便问她:“刚才我喂怎么就呛了?”
奶妈白氏没敢看他,半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这喂奶,是个耐性活,格格的食管小,不能快来,只能慢慢地喂。”
溥铦听后笑,左看右看就是不离她的脸,看了半天他说:“你为什么总低着脸?”
“俺,俺长,长得不好。”
“长得不好?要真是长得不好,我也不会让你做我女儿的奶妈。”
“俺……俺……”
“俺”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溥铦绷不住乐了。
“其实我记得你。”
白氏听了,头低得更下去了,那潜台词好像是:“奴才就怕皇上您记得俺。”
“实在是过目不忘啊——”溥铦打趣地说。
齐大忠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的话,试探地问:“奴才听说白嬷嬷和皇后娘娘认识,难道和
皇上也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溥铦坐到椅子上,指着她对齐大忠说:“这位白嬷嬷可是个女中豪杰
啊,那嗓门大得,西单那边几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白奶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苦求道:“奴
才当时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真龙天子……”
“你知道吗?”溥铦俯下身小声对她说:“你是第一个敢说我和我儿子长得不像的人。”
“奴才那是信口胡诌的!奴才那是胡诌的!奴才是看了娘娘才知道大阿哥长得像妈。”
“哦?”溥铦直起腰说:“那就是长得和我不像咯?”
“像!像!”白奶妈又赶紧说:“那眉眼儿是一模一样!”
“哎?可是有个人不是说单眼皮的人多了……”
“那是俺瞎白话,瞎白话。”
在一旁听得愣头愣脑的齐大忠这回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白奶妈得罪过皇上。
溥铦手撑着膝盖,低着脑袋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跪在地上磕头的白嬷嬷抬起满泪水
的脸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