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是谁,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盛怒中的男人冷笑,“年后开学你不用回N市了,直接出国读预科。”
“凭什么?”祁成把手里筷子一扔,猛地从桌边站起来。
筷子撞到碗边,发出突兀的脆响,碗倒了、筷子也被撞回来,在坚硬的桌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落在地上。
祁倩和祁俊都被吓得不敢出声。成君红见形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拉着满目阴霾的祁成离开餐厅,硬拖着来到二楼书房,把儿子按在沙发上。
祁成扬手让开成君红的控制,别过头。他不是顶体贴的男孩子,眼下心中的暴虐胜过一切对父母的尊重和顺从。他甚至已经在开始盘算,眼下他公司的资金已经全到位的,就算祁盛尧断他的卡,也没办法拿捏他。
他以为成君红会像以前一样来承诺他一辆车、一套房、或者别的什么,却不料她只是从桌面上捧了一杯茶,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成君红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出身算得上名门望族。祁盛尧的商业能做到今的规模,初始阶段离不开她家庭的帮扶。
虽然在生意场上多饮闽粤一带的功夫茶,但她一直钟意的还是盖碗喝茶的习惯,用盖子拨开浮茶的空当里,既可以缓冲情绪、又可以思索说辞。
她的目光一直投在那碧绿的叶片上,而后轻轻说了一句话。
“盛锐眼下负债200亿,不然你替你爸想想办法?”
“至于嘛?撒这种谎,就为了让我跟他去H市?”祁成紧紧盯着成君红。
这对母子的眉眼生得像,瑞凤眼,双眼皮在近端隐着,一直到外延才渐渐散开,呈现很深的沟壑。形状相似是一方面,最像是还是气质。
锐利、精明、冷酷。
早几年,盛锐的超市实体越做越多、收益也日渐扩大,祁盛尧开始拓展资本市场。在海外都投资了一些项目。全球经济好的时候,确实也赚了不少钱。
可是由于近年来全球经济下行,盛锐这的情形就有些不支起来,资金周转吃紧。三年前,盛锐跟重天和宏签署的经营权协议,当时解决了很大的资金问题,而且把经营风险也转嫁了出去。
这原本是一项再睿智不过的商业决策,但谁也没料到会出现影响全社会各个方面的那场疫情,在这样不可逆的社会和政策因素下,重天和宏破产,导致原定好的付款月供还不上,使盛锐承受了巨大损失。
再加上这三年来人们的生活方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居家政策更是让实体超市店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盛锐的主营业务也是举步维艰。
成君红并不是多随和的人,能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解决的问题,她从来不想搞什么温情裹挟。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想要祁成‘听话’的时候就提出让他无法拒绝的物质补偿,比如说‘一辆摩跑’‘一台LTS’,她只是默默回望着自己的儿子。
用同样锋锐、不容置疑的目光。告诉他家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祁成沉默了许久。
完全没办法接受。
他坐在那张专船跨洋海运回来的、手工订制的、世界顶级奢侈家具品牌CCO的真皮沙发上,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
北方的、冬日的夕阳,透过双层隔热玻璃,射进这宽敞典雅的书房中,室内没有开灯,只依仗着夕阳渐淡的光芒,勉强看清世界。
一片静寂中,台桌上的一部古董自鸣钟,正发出嘀嗒嘀嗒的古老声响。
那是传越百年、来自于欧洲的、金钱的声响。
通体金黄,上面镶嵌着宝石、还雕着三个花童的人物形象,据说是清代乾隆年间从欧洲传进来的,当时买它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后世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可是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个看时间的物件罢了。
祁成的目光被那左右摆荡的钟摆吸引,盯在上面久久不肯离去。
他问成君红,“所以你们要跟达顺联姻,就是因为这200亿?”
他一直以为这个联姻是盛锐要扩大版图、锦上添花,从没料到原来却是濒危自救、自顾不暇。
成君红摇摇头,笑了,“这不是200亿的问题,或者说不只是200亿的问题。盛锐需要跟达顺联手。反过来,达顺也同样需要我们盛锐。生意场上,今日晴、明日雨,谁都需要一些强有力的自己人。”
祁成知道他母亲说得没错。这个道理,他一早知道。
可他原本想着,没准儿能有个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