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跟着跳下车,护士和医生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跑,车轮擦过反光的地板,视线里,脚步也是凌乱的。
手不停在抖,明明很冷,她却出了身虚汗。
宋时昀和郑秋意他们急急忙忙赶来,看到苏宜单薄的背影,她站在手术室前,头发很乱,手上还有血迹。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喊道:“你们谁是家属?”
“我!”苏宜上前一步,脸色已经苍白,“我是他妻子。”
小冯瞪大双眼,他小心看其他人,居然一个意外的都没有。
“病人现在要紧急手术,你签个字。”
“他会没事吗?”
“我们会全力抢救,你签字了我们才能动刀。”
苏宜看到手术知情同意书那几个字,内容仅仅是扫一眼都觉得不妙,医院为了不背责总是写得很直白,直白到苏宜不敢签。
“他会没事吧!”
“你先签字我们才能救他啊病人家属!”医生不太耐烦。
郑秋意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和力量:“一定不会有事,苏苏,你先签字。”
从来没有哪次签名像这次这般深刻沉重。苏宜手抖,连她自己都受不了,没出息地用左手打了右手一巴,哆哆嗦嗦签好名,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第42章 清醒梦境(2)
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苏宜第一次意识到——是责任。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独立,足够坚强。从前深夜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去住院,她可以一边发着高烧一边排号等急诊医生开入院证明。事后还可以滑稽地和朋友吐槽:你知道深夜的急诊吗?醉酒的、车祸的、呕吐的、被狗咬的,还有我这样发着三十九度高烧排队等叫号,等终于轮到我时烧都退了的。
苏宜从来没为那种事哭过,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扛。很多年来都是这样。
可现在,另一个人的生死似乎都落在她身上,她忽然理解了婚姻代表了什么,那是一种信任,一种托付。
偏偏他还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签完字后,她呆呆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内心麻木,思维放空。
宋时昀憋了一肚子气想破口而出,但看到她的脸,还是忍了下来。
他走到苏宜身边,她的衣服皱皱巴巴,宋时昀拍拍她的肩,“你也去检查一下。”
“我要在这里等。”苏宜紧盯着手术室的灯,很坚决。
小冯和秋姐在旁边劝她。
谢佑浔赶来,听见他们的谈话,捉住苏宜的手往大厅走。
苏宜用力挣脱,“你放手!”
“跟我去检查!”
“不去!”苏宜抓住凳子,“我就在这!”
“苏宜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松开。”苏宜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就快夺眶而出,他力气大,椅子就快拉不住,“你不要管就好了啊,就像刚刚那样!”
人的本质都是趋利避害的,所以事故发生时,即使谢佑浔距她最近,近到只有五步的距离,他第一时间也是立刻躲到侧后方再喊她的名字。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谁会像季谨川那么傻?但既然刚才袖手旁观了,现在继续旁观就行。如果他硬要插手,苏宜知道说什么最能让他死心。
果然,谢佑浔垂下手,隐忍的目光看着她。
“你……我……”
“这没有什么不对谢佑浔,我不是在怪你。”苏宜不敢眨眼睛,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出来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宋时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口子某些方面还真挺像。他把医生护士喊过来给她做检查,好在她没什么问题,只手手肘撞到地,有点肿。
那大概是苏宜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小时,一分一秒都过得煎熬。
她开始后悔,后悔前两天和他吵架冷战,还说那些伤人的话,脑袋里回想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苏宜才发现自己每次崩溃时,他几乎都在。
那天摔在雪道上,她听见父亲先叫苏烟的名字,只觉得生活真是可笑荒诞现实又操蛋。明明自己是因为爱才出生的,又因为不爱而被忽视。
然后季谨川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抱起她时,她在他雪镜上看到了一抹七彩光芒。
是很漂亮的光。
就像他人一样。
不久,钟助到了,陈筠到了,二伯一家也来了,原来季谨川还有一个堂姐。
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家人,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堂姐抽出纸巾,坐在苏宜身边,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二伯站到她面前,陈筠介绍时,苏宜站起来朝他问好。二伯按住她的肩,“你坐。”
“对不起。”苏宜看向陈筠。她对这位母亲感到抱歉,自己的孩子在里面抢救,她肯定担惊受怕又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