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空空如也的瓷碗,“丰年的粥铺胜过难民营的粥棚太多,没想到你当真是天灾的受难者。”
“在夫人眼里,我说的话就没有半句能信的吗。”虞策之唇角绷直,失落和不悦溢于言表。
然而虞策之的心情根本影响不到舒白,她只是含笑抬眼,慢条斯理说:“当年灾民数以万计,我没有印象不是正常?”
“但我……”虞策之想说他和寻常灾民不一样,整整一个月他都悄悄守在舒白身边,那年因为是大荒之年,花灯节没有如期举办,十分寥落,但他还在那日亲手做了花灯送给舒白。
舒白分明笑着接过了。
她一开始没有印象便算了,然而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怎么仍然不记得他呢。
虞策之自觉受到委屈,沉沉望着已经没有粥的碗,一言不发。
雕鸮察觉到有些凝重冷寂的氛围,圆润的眼睛转了转,扑腾着翅膀溜了。
不知过了多久,唇角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虞策之讶然侧头,却见舒白用指腹擦掉了他唇角残余的米粒。
低沉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月。
“夫人?”他有些不自在叫她。
“怎么?”舒白目光扫过他称得上猩红的眼眶,眼中笑意加深。
如果忽略这人的谎言和不服输的野性,她时不时也会感到有趣和喜欢,当然,这是要在他没有触及自己利益和底线的前提下。
舒白正漫不经心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
“舒白?”
舒白回目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霍耀风那张熟悉的脸。
第35章
霍家家主之位仍然虚位以待,空位高悬,霍耀风却仅有五成把握,加上父母不睦,家宅之事便让他焦头烂额,几月未见,他眼下显露乌青,唇边有青色胡茬,明显憔悴不少。
今日花灯节他无心欣赏万家灯火,而是重金拉拢几个霍家远房,许以重利,希望他们能站在自己这边,而非族叔。
他父亲以尚书之职稳坐霍家家主之位时,族中眼热眼红者众多,他自己更是养尊处优,享受众星捧月多年,一朝有了败落的趋势,哪怕低头哈腰亦免不了遭受为难。
霍耀风眼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越是不好过,他便越怀念从前的日子,从前虽然他活在霍如山的阴影下,总是在孝义间左右为难,但至少舒白还在,有舒白在的日子,比现在要好太多。
如果现在舒白还在他身边,看见他跌落谷底,她只会温婉地摸他的脸,用无论怎样她都喜欢他的眼神看他。
他知道自己把舒白弄丢了,但没关系,她很快就会被自己找回来。
算算时间,她和虞策之也该结束了。
他了解舒白,舒白怎么会喜欢虞策之那样的天潢贵胄,舒家还在时的舒白或许无所谓,但如今没有后盾,只靠自身立足的舒白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能随便决定她生死的皇帝。
便是这个时候,霍耀风不经意地扭头,不期然看见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舒白!”
他看见舒白温柔地抚摸皇帝的脸,看见她温柔地对皇帝笑。
霍耀风觉得自己本就不算坚固的心理防线,被这一幕瞬间打破了。
舒白侧头对上霍耀风通红的目光,不由微微蹙眉。
两人已经断绝一切关系,任谁在这个时候,被前夫用一种控诉指责的目光看,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霍耀风,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舒白道。
虞策之在霍耀风出声前,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起初他不以为意,毕竟约法三章在前,霍耀风和舒白全无关联,他甚至不可以承认舒白是他从前的妻子。
但虞策之万万没想到,霍耀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住舒白,和舒白再起瓜葛,全然视他的仁慈为无物。
虞策之的脸色阴沉似水,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适时开口,“霍侍郎今日也来逛灯会,怎么身边也没个人陪同。”
舒白看虞策之一眼,觉得他说话时的语气夹枪带棒。
霍耀风冲动过后,在虞策之暗含压迫的提醒下,后知后觉想起了和虞策之的利益交换。
他面部抽动一瞬,隐忍地握紧拳头,他抿唇,以为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正要找补两句后行礼告退,“是,今日出来有些匆忙,眼下便要回去了,臣——”
“今日朝会,陈太傅倒是和我说过晚上约了人赏月,原来是约了霍侍郎。”虞策之冷着脸打断霍耀风的话,心里却已经咒骂霍耀风数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