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来了,又怎么肯轻易离开。”舒白站起身,拢着身上鹤氅走了两步,语气冷沉。
虞策之的到来无疑在计划之外,但既然来了,她也有把握护他性命无虞……
舒白拍了拍陆逢年的肩膀,道:“一切照计划进行,帝王亲至,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一种保障,我会和他在一起,时时看顾,你们不必分神。”
“你的身体……”萧挽担忧。
“修养多日,我的身体恢复差不多了。”舒白轻描淡写,“别担心,休息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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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死士伪装的侍从将不请自来的大梁使者请到了太守府内围的某个宽敞屋子,屋子逾制建造,是七进八出的二层楼阁,四面有门,门外环绕游廊,游廊外则是江齐峦倾尽南境之力,用金银玉石堆砌的阆苑蓬莱。
舒白在去往屋子的路上,从死士嘴里得知了大梁来使的名单,毫无悬念的,虞策之赫然在其列。
好在虞策之也不是莽撞无脑,相反,疯癫的行为过后,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的谨慎和算计。
此次进城,虞策之不仅卡着南境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带来随行近卫,还以那两辆驶入南境城内的宝马香车为遮掩,每一辆马车中都藏满了以一当十的暗卫。
小皇帝显然豁出去了,舒白一想到虞策之是坐着人挤人的马车混入的城池,眼中便不由自主浮现笑意。
不过话说回来,人心都有阴暗面,舒白起初会不受控制地怀疑,虞策之卡在这个时候来,有没有可能是想和江齐峦里应外合。
毕竟在她和江齐峦的博弈中,一旦江齐峦胜出,她眼下拥有的一切都可能退回原点,大梁的军队就驻扎在南境城三十里外,只要虞策之在事后及时控制住江齐峦,南境十八城尽在大梁囊中。一箭双雕,正中虞策之下怀。
但很快舒白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不是因为笃定虞策之不敢,而是因为实施上难度太大,连她这个幕后操守,都不能摸准江齐峦部将的劫狱时间,虞策之远在大梁军营,又如何能掐准时间,箭在弦上的时候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将不可能的因素排除,最后剩下的就是昭然若揭的答案。
虞策之带了这么多护卫死士,宋祁崔溟亦跟在身边,他来势汹汹,显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掳人。
舒白几次三番的拖延早就引起虞策之的警觉,加上虞策之本就是瞒着满朝文武,私自随军同行,纵然朝中有几个心腹老臣顶着,算上往返路程,眼看两个月转瞬即逝,回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回朝在即,又察觉到她久留南境的打算,虞策之不急才怪,他在最大限度内召集精锐,已然动了软的不行来硬的的念头。
虽然在此时将小皇帝形容成狗有点煞风景,但虞策之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像狗急跳墙。
舒白站在虚掩着的门扉前,拢着鹤氅,眉宇微沉。
“主子,外面冷,为何不进去。”游十五低声提醒。
“不急。”舒白平静地说,“你去替我办件事,附耳过来。”
阁楼曾是江齐峦某个宠妾居住的屋宅,不同于会客的厅房,这里的保暖做得极好,只要关紧门窗,地龙烧起来,比春日还要温暖几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负手立在屋子中央的年轻皇帝顿时转身,灼灼的目光落在舒白身上,眼神赤忱执着。
虞策之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舒白面前,仗着广袖宽袍,毫无顾忌地和舒白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夫人。”他的语气温和,往日锐利的眉眼此刻微微耷拉着,看上去乖巧极了。
舒白熟知虞策之心性,见他装成乖巧顺从的模样,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平常相处,虞策之变着法子和她作对,惹她生怒,生怕激不起她负面的情绪,眼下卖乖弄俏,不过是自觉心虚,为真正能令她愠怒的事情做铺垫。
舒白没有立即发作,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得天独厚的面容:“阿拾,你很不听话。”
虞策之攥着她的手一紧,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垂下眼帘,语气温吞和缓,“抱歉,我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
虞策之瞥了眼站在角落,尽力缩小存在感的崔溟和宋祁,低低道:“宋祁说你的寒症复发,天气回暖,你却比在京城的时候还要畏寒,我怕你难受,把随行为我把脉的御医带来了,他从前也为你诊脉,了解你的体质,总是比城里的游医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