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城中人多眼杂,虞策之身份特殊,冒然引他进去恐怕会招来祸事。
虽然目力所及没有任何异样,但护国公身为主帅,又是虞策之的舅舅,断然不会放虞策之独自跑出来。
暗部大概率在远处窥视着。
舒白不喜欢被窥视的感觉,当下有了决定。
她挽了个剑花,剑刃扫过他的衣衫,当下留下一处破口。
打量着情绪不稳的小皇帝,舒白慢条斯理道:“在这里打没意思,要继续下去就随我来。”
说着,她看也不看虞策之一眼,驾马直奔离城池最近的一处茂密树林。
她不担心隐匿在黑影里的暗部会跟上去,趁她不备抓住她。
毕竟随身跟着她的死士不是吃素的,见她策马奔入树林,自然会为她截住坠在后面的无关人员。
想到这里,舒白加快策马的动作。
虞策之咬牙,想也不想,扬鞭向舒白的方向追去。
他落在面具外的泪痕仍然湿润,策马时呼啸而来的风使他的脸备感刺痛。
然而这根本比不上他如鲠在喉的委屈。
驾马时,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全然没有注意到舒白隐秘的动作。
进入树林,他才反应过来要放缓马速,正要勒住缰绳,却没有料到舒白会忽然回身发难。
泛着银芒的剑尖精准挑住他的衣襟。
虞策之瞳孔放大,失去对马匹的掌控,下一刻便在舒白剑刃的带动下,从马背上重重栽了下去。
“呃——”
虞策之发出隐忍的痛呼,眼眶中湿意浓重。
不等他适应落马的痛楚,舒白翻身下马,站在他面前,剑尖直指着他,“陛下输了哦。”
第102章
虞策之早就失了分寸,手慌忙地撑在地上,试图直起身,却不想按在一处尖锐上面,尖端刺破掌心,深深嵌入血肉。
虞策之大睁着双眼,彻底僵住,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天生身体感知迟钝,这泪不是为身体的疼痛落下。
——他的平安扣落在地上碎了,而他竟然浑然不觉,直到手掌按上去,刺破血肉才发现。
玉碎似乎是某种对未来的预示,无疑成了压死帝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虞策之扬着脖子,呼吸急促,泪水模糊视线。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攫取他最后的力气,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舒白早就认出他来了,近一年形影不离,就算他穿着铠甲,她认不出他的身形,只凭声音,她也足以认出他。
舒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南境郡,却视他如陌路,甚至还要杀他。
她果然不要他了。
虞策之咬紧牙关,几乎泣下血泪,他恨恨地看着她,凄厉地说:“朕杀了你。”
“陛下好厉害。”舒白扬着眉梢,根本不怕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她尚有心情挽个剑花出来,剑刃蹭着他深红色的锦衣缓缓向上。
最后,舒白轻轻一挑,帝王用来遮面的银制面具脱落,带下一缕发丝。
脸上的面具犹如一块遮羞布,失去面具,虞策之只觉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身体不可抑制地发颤,呼吸近乎哽咽。
他生性要强,又在气头上,哪里愿意让舒白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当下便要别过脸去。
然而舒白怎么会让他如意。
削铁如泥的爱剑直直插入他背后的枯树,和帝王天鹅一般的颈部近在咫尺。
紧接着,舒白的手掌攥住他的下颌,逼着他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
帝王双眸含泪,偏偏长眉紧紧蹙着,唇也抿着,强装凶狠冷厉。
舒白的指腹能清楚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脸颊,他连牙齿都在颤抖碰撞。
她知道他早就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暴怒和悲恸拉扯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暴怒逐渐占据上风,偏偏他已经无法再撼动她分毫。
舒白爱极了这样的感觉。
她缓缓俯身,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陛下想怎么杀死我?说来听听。”她漫不经心问。
虞策之再度被她的态度刺伤,他恨不得找个龟壳钻进去,躲避令他委屈尴尬的境遇。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胸膛起起伏伏,始终无法回答舒白的问题。
他想要说点狠话,企图用冷厉决绝的态度获得安全感,然而话到嘴边,对上舒白平静的双目,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虞策之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成声的回答,“我一定会杀了你。”
答非所问。
“说来说去陛下只会这一句话吗。”舒白挑眉,“杀了我之后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