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风心中茫然。
他穿过梅花苑,冬去春来,梅花已有凋零之态。
舒白站在一处抄手游廊下,手中握着一杯温酒,她侧着身,没有发现掩在梅花林中的霍耀风。
四下无人,霍耀风死寂多时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整理了衣衫,正要体面地走出去时,眼角余光看见大步从游廊尽头走来的游左。
霍耀风自觉做贼心虚,下意识缩了回去。
只见游左低头在舒白耳边低语两句,舒白长眉扬起,似乎对游左所说之事颇有兴趣。
她将手中温酒塞给游左,快步离去。
等梅花苑只剩下霍耀风一人,霍耀风回过神,再想去追时,已经不见舒白踪影。
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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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舒白从死士手里取了佩剑,匆匆换上一身便于骑马的浅色劲装,翻身上马。
整个南境皆在舒白把持之下,守门的士兵提前得到舒白的命令,悄无声息打开城门。
舒白骑马而出。
满月隐在黑压压的云层中,雕鸮在城楼上方盘旋。
护城河的尽头,白日见过的银面青年高坐马上,周身气势十分冰冷,即便看见舒白也没有缓和的趋势。
舒白扬了扬眉梢,只觉得许久不见,皇帝不仅疯起来还是不管不顾的模样,气性也变大了。
朝夕相处,坦诚相见,舒白极为熟悉皇帝的音容身段,何况死士呈上的密函写得清清楚楚,此次大梁随行的人员名单中不仅有安锦,还有静缘寺住持太慧的名字。这两人早在她离开那日就被虞策之控制起来,这是他仅有的两张底牌,他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他的监视。
总而言之,白日里虞策之骑马冲出来的瞬间,她便隔着面具认出了他。
皇帝御驾亲征是大事,群臣反对在意料之中。
饶是如此,舒白也没有料到虞策之会乔装成寻常将军瞒天过海。
实在太乱来了。
舒白驾马在离他十步之外停住。
许久不见,既是怀着逗弄的心思,也为试探。
利剑出鞘,满月光辉映于其上。
“好大的胆子,敢单枪匹马过来。是白日里吃了败仗不甘心,还是主帅因此问罪你,你害怕责罚,投诚来了?”舒白饶有兴致地说。
舒白每说半句话,虞策之攥着剑柄的手就紧两分,从见到舒白开始,他似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如果不用力攥紧剑柄,不让指尖嵌入掌心,他害怕剑会脱手,害怕脑海中紧绷着的琴弦会猝然断开。
月色昏暗,舒白察觉不到他颤抖的身体,也看不见他面具之下赤红到几欲落泪的双目。
虞策之思绪很乱。
分明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可能,也想好了与之匹配的对策。
他要先服软,还得把面具揭了,毕竟他不算是御驾亲征,舒白没有想到他会来也是常事。他得让舒白先认出他,唤起他和她之间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然而真正见了舒白,他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凭什么不要他了,他分明没做错什么,安锦那样气他,他最后都没对安锦做什么,有她在,他哪里敢真的杀了安锦,他只是在气头上做做样子。
舒白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一次又一次要杀了他。
虞策之眼眶越发酸涩,他甚至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夺眶而出,幸好有面具遮掩,才没让他在舒白面前太过难堪狼狈。
虞策之执剑,用淬着冰渣的声音说:“白日里不算,我自是要和你重新再来一次。”
舒白扬眉,见他倔强不屈,倒也不恼,轻点了下头,“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水准——看剑。”
满月钻出云层,天际明亮了一些。
主人之间的交锋影响座下马匹,两匹毛色鲜亮的枣红马纠缠在一起,发出微不可查的低鸣。
无论白日还是现在,舒白都没有放水的意思。
没有人是全能的,她对剑艺不算精通,都是年少时在府邸里偷学的,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师父指点,只是自保有余的水平,真论起来,应当不是师从帝师的虞策之的对手。
她很重视每一次的交锋,想要从中积累经验。
却没有想到他会方寸大乱,出招没有任何章法,交起手来毫无意义。
舒白失了兴趣,决定草草结束这场情绪十足的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