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吧,我不冷。”
陈川正要应声,忽地余光瞥见远处人影,默了默,轻声说:“家主,老主子回来了。”
霍耀风锐利的眉蹙起,脸上下意识流露不喜,官服下的手微微握紧,犹豫一瞬,还是转过身,看向踏着积雪,离他越来越近的霍如山。
霍如山穿得十分厚实,脸上泛着驼红,身上弥漫着酒气。
他眯着眼睛,显然也看见了霍耀风,“好端端的怎么在门口站着。”
霍耀风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又去和那个商人喝酒了是不是。”
“什么这个那个的,莫义是为父的好友,论辈分你也该称一声世伯。”霍如山拧着眉头道。
“世伯?”霍耀风发出一声讥笑,到底忌讳着隔墙有耳,压着脾气道,“他接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为官多年,不会察觉不到,你究竟想干什么!”
霍如山表情阴郁,冷风袭来,酒劲跟着散去许多,他张望四处,不由分说扯过霍耀风的手腕,强行把他拽入宅子里。
进了空无一人的院落,霍耀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他,“够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霍如山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陈川跟我说,自从你和离后,皇帝对你不如从前重视,虽然有让你接替工部尚书之位的意思,但态度言辞十分冷淡,也不像从前隔三差五往府里赏赐东西。”
霍如山提起和离,霍耀风心中又是一痛,压着脾气冷然说:“雷霆雨露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何况陛下态度有变,多是因为恼了父亲的缘故,与和离又有什么关系,父亲这样的话莫要往外说了,也不要再和莫义那贼人往来,以免再度拖累霍家。”
“与你和离当然有关系。”霍如山斩钉截铁。
“什么?”霍耀风拧眉,心中不耐到了极点。
“我的傻儿子。”霍如山负手看他,表情中带了几分同情,“可怜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你究竟要说什么?”霍耀风咬牙。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怎么也放不下的好妻子已经攀上了高枝,保不齐已经和虞策之颠鸾倒凤不知道多少回了。”
霍耀风心头重重一跳,脸色有些扭曲,“这些事情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霍如山扬了扬下巴,冷笑一声,“我还知道,世家已经大不如从前,就算你夺得了家主之位又如何,等着科举制度代代流传下去,朝中血液被不断清算,再过几十年哪里还有我们世家的容身之地。”
屋檐上的积雪消融,冰冷的水滴顺着缝隙缓缓滴下,形成锐利的冰棱。
冰棱上的雪水落在霍耀风脖颈,霍耀风拢紧衣衫,只觉得浑身都冰冷得厉害,仿佛感知不到温度。
“那又如何,朝中局势早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你又错了。”霍如山恨声说,“你以为我真的能让南境牵着鼻子走吗,南境太守江齐峦的反心众人皆知,江齐峦原本就出身世家,南境更是世家林立,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压迫世家,唯有江齐峦不可能。”
“你疯了,他优待与否关我们屁事,霍家上下皆为大梁之臣,食君之禄,父亲为官多年,三朝元老,难道想要造反吗。”霍耀风眉头拧得几乎可以打结。
“虞策之说到底不过是个从阴沟里爬出来,江音那个女人养大且觊觎你妻子的贱种,这样的皇帝,凭什么得到霍家效忠。”霍如山说得义正言辞。
霍耀风双手环胸,“正如父亲所言,霍家早如诸多世家一般大势已去,就算举族相投,江齐峦也未必看得上,如今霍家是我当家,就算父亲不要名声,我也不会让你做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
“名声?我为了你,哪里还有名声,为了给你的家主之位筹谋,我连你姨娘,霍铎的生母都可以杀死,若非为了你,霍铎也不会从边境跑回来,到现在都找不到踪迹。”霍如山气急,粗声粗气的责问。
他早就忘了霍耀风会去和族叔争权,皆是因为他差事没办好,丢了家主之位在先。
“莫义已经和我说了,江齐峦向来敬仰霍家为诗书簪缨之家,霍家想要投诚,只需要送上一块敲门砖。”
“什么?”霍耀风不耐。
霍如山紧张兮兮四处张望片刻,确认四下无人,连屋檐上也不可能藏人偷听后,他凑到霍耀风耳边,“江齐峦要江太后的命。”
“不需要霍家动手,只需要我们替他们摸出江音的关押之所,他们的人自会想办法动手,当然,如果能激怒虞策之,让他在朝堂上赐死江音更好,不过听陈川那小子说,虞策之近来都没有在朝上提江音的事情,偶有大臣提起也被他视若无睹,想从虞策之那里下手怕是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