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依偎地贴上去,“外面太冷了,御医说你早上没有喝药。”
“是吗,原来陛下这么担心我。”舒白面无表情道。
虞策之能察觉到舒白的情绪仍然冷淡,抿了下唇,“夫人……”
“进林子的时候,我便有种如芒在背的监视感,想必陛下在附近布置了不少暗卫,防止我一去不返吧。”舒白说。
虞策之表情微变,“我没有这个意思。”
“如果陛下真的没有,就把暗卫撤走,陛下也自行离开。”
虞策之愣在当场,赤红着眼眶不说话了,袖下的手轻轻颤抖,僵硬地摸上腰间绮带,微微泛青的骨节发出轻颤。
“今日霜寒雪冷,我的阿拾不会想要故技重施,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来平息我的恼怒吧。”舒白的手指轻轻点着他脸颊上的印痕,慢条斯理提醒。
虞策之攥紧腰带上的暗扣,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舒白深深看他一眼,垂下手,语气淡淡:“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正欲转身,动作猛地怔住。
方才两人倒在雪地里,视线不算清晰,舒白没有直观地看见虞策之落泪的样子。
眼下看见他眼眶里不断涌出的大颗泪珠,不免觉得有些愕然,甚至觉得冷硬的心肠也有绵软下来的趋势。
她不是没有见过虞策之哭的样子。
但大多是他不甘、倔强,甚至动情时的点滴泪花。
舒白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绵软的泪水。
恐惧迷茫,像是被负心人伤透了心,看上去软弱极了。
舒白扬起眉梢,忍不住道:“你哭什么。”
她气都没消,他倒是先哭起来。
虞策之闻言,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稀里哗啦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掉。
“你还会原谅我吗?”他的大掌攥着她的手腕,边哭边问。
舒白眯着眼睛审视着他刻意示弱的姿态,不由牵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我如果说不打算原谅呢。”
只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虞策之表情骤然变得狠厉,他咬着牙,双目猩红,泪水却淌得更多。
他哑着嗓音问:“为什么?”
舒白凝视他,上前一步,勾着他的脖颈令他微微倾身,“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要真不要你了,你该不会打算令你那些暗卫蜂拥而上,强行带我回去吧?”
虞策之表情一沉,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急促地回答,“没有。”
舒白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很想再给他一巴掌,手指微微蜷缩,还是忍住了。
“看来你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她冷冷看他一眼,“回头再收拾陛下。”
她已经在虞策之身上耽搁了太多时间,今日是娘亲的忌日,和虞策之胡闹半晌已经惊扰了亡灵的安息。
只是经此一事,舒白更加坚定了从虞策之手中夺权的想法——相比虞策之手中所握有的实权来说,她还是太弱了。
舒白压下心中的怒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拾起落在地上的包袱,再次回到衣冠冢前。
虞策之摸不准舒白的态度,犹疑片刻,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舒白珍而重之地点燃石头堆砌的火堆,把准备好的纸钱放了进去。
察觉到虞策之的接近,她没有再阻拦。
虞策之垂眼,试探性地伸手,用金银丝线织就地袖口轻轻擦拭上面的刻字。
“那是我娘亲的名字。”舒白道。
墓碑上刻的是她娘亲的名字,刻的是程辞然三个字,而不是谁谁谁之妻,谁谁之母。
她的娘亲半生生不由己,死后总要得到应有的自由。
虞策之郑重地拭去上面的灰尘。
积攒一年之久的尘土混杂着雨雪,变得泥泞濡湿,顷刻染脏了他的衣袍。
“若是你愿意,我会让人来守墓。”他低声说。
舒白将最后的纸钱仍进火堆,站起身道:“不用了,我娘亲不喜欢人打扰。”
虞策之睫毛轻颤了一下。
见舒白转身沿着来时的脚步走,他连忙跟上去,轻轻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打扰了你的母亲。”
舒白看他一眼,“是我让你从树桩后面出来的,偶尔让娘亲见见陛下这样的妙人也算一件稀奇事。”
虞策之耳尖霎时红了,悄悄攥紧她冰凉的手,“夫人是在夸我吗。”
“陛下觉得是就是。”舒白说。
两人牵着手,踏雪而行,很快就到了停驻的马车边。
游左在枣红色的马匹旁来回踱步,身边站着抱剑而立的宋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