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碍于乐乐的面子,他对范屠户始终维持着面上的尊敬。
他知道,他和范屠户永远会有一个相同的立场,那便是,为着乐乐的幸福。
可被人拿“同归于尽”这种激烈之举来“威胁”,心中总是不快的。
房间内有一种微妙的僵持,两个男人分明心中互有不满,却又似乎立场一致,谁也不愿让步于谁。
正在房内氛围僵硬之时,一只手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儿,叉住心心的胳膊,将她举过门槛,放到房间内。
“心心,去吧,找阿公去。”
挣脱开娘亲的桎梏,心心如刚出巢穴的雏鸟,张着手臂,磕磕绊绊地朝范屠户跑去,“阿公!”
“哎!心心!”一见到宝贝外孙女过来,范屠户脸色立马放了晴,笑得见牙不见眼,俯身一把将心心揽到怀里,放在自己大腿上,“哎呦!外公的小心肝呦,来,快让外公看看。”
他对着心心左瞧右瞧,但见他这早上还灰头土脸着的小外孙女,现在却是洗得小脸白净,一身鹅黄对襟袄裙,头发扎得利索清爽,两朵小发髻上还别着珍珠团花簪,一双大眼越发清亮,扑闪扑闪的,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范屠户见了,心里欢喜得紧,抱着心心颠啊颠,“哎嗨,我们心心这身新衣服可真漂亮,谁给你的呀?”
心心害羞地抿住小嘴,眼睛往旁边的李煊身上快速瞥一眼,短胖的小肉手“咻”地指一下他。
李煊笑了,眉心绽开温柔。自心心进来后,他整个人的气息都软化了下来,柔和似春风。
霎时,屋子里的氛围便不一样了。
“哦呦!”范屠户夸张地做着表情,做作惊呼,“是他给心心的漂亮衣裳啊!那心心知道,他是谁吗?”
心心把玩着手里的小玉兔,不去看李煊,只是拼命摇头。
虽知道女儿接受自己还需一定时日,但心还是随着她摆动的小脑袋,沉了沉。
“心心不知道哦?他是心心爹爹呀,你要叫他爹爹,知道没?”
心心扁着嘴,时不时撇几眼李煊,就是低头不开口。
范屠户叹气,看着太子难掩的失落神情,不由尴尬地笑笑,“心心就是这样,一开始容易跟人生分,但只要跟你熟了之后呀,就粘人得不得了。”他说着,嘿嘿笑起来,“这点呀,就跟乐乐一个样。”
“乐乐!”心心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猛然抬头,大眼亮晶晶地看向范屠户。
“对咯,心心知道,’乐乐‘是谁吗?”
“阿娘!”她奶声奶气地唤。
范屠户哈哈大笑,“心心真聪明。那心心知道,阿公叫什么吗?”他又指了指自己鼻子。
心心小肉手伸过去,也指住他的鼻子,“范岩!”
“对咯!阿公是范岩!”范屠户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他抱着心心,瞟了眼李煊,试探道:“那心心知道,爹爹是谁吗?”
心心又扁扁嘴,瞄一眼李煊,小脸蛋上显出羞赧的笑,快速地指一下他,随后赶紧地钻到范屠户胸口。
“哈哈哈!对咯!”范屠户哈哈大乐,“心心记住了,他就是你爹爹。”
李煊终于开怀笑了,望着埋头在岳父怀中的女儿,无限柔情。
范屠户哄小娃娃还是很有一套的,心心虽还不愿开口叫自己,但至少,她算是认了他这个爹了。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范灵乐躲在门外,捂嘴偷乐。她就知道,只要把心心放出来,无论多么冷硬的坚冰,都能瞬间融化。
“对了。”同心心玩闹了一阵,李煊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您怎么会想着带心心跑来京城?”
这路途遥远艰险,一个瘸腿的老倌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娃娃,实在太危险了,真不知范屠户怎么想的。李煊想起这个,心里头不能不说是有点埋怨的。
范屠户渐渐沉下脸来。
“怎么了?”李煊似乎察觉到不妙,若非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决计不会叫范屠户做如此冒险之举。
范屠户担忧地抬眼,撇了撇太子,嚅嗫道:“佟家……出事儿了。”
*
心心叫青芜带过去哄睡觉了,范灵乐和李煊并排而坐,她望着对面爹爹肃穆的神情,不由紧张地握住夫君的手。李煊用力回握,示意她安心。
“就是两个月前,官家突然颁布诏令,想要重修皇陵,县里头也接到了征调令,就开始到处指派劳役。这一来二去地……就找到了你佟爹头上。”这话,他是对着范灵乐说,毕竟现在称呼佟立冬为太子的爹,着实不太妥当了。
“哎!”他深深叹口气,“得亏我瘸了这一条腿,躲过一劫。你佟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前一天下的指令,第二天说上路就要上路。玉珠哪里有这个准备呦!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你佟爹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