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暄心中暗骂,只想抽自己一嘴巴!
“因为我……我……我喜欢你呀……”
这个词一旦冲出了口,所有的心魔都被打破,仿佛再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乐乐,我喜欢你!”
他声音洪亮笃定。
范灵乐肩膀不动了。她唰地抬头,透过迷蒙的泪光,方才知眼前的少年羞赧,耳尖都染了薄红。
触到她惊诧目光的那刻,他下意识躲闪,可很快地,又以一副“英勇就义”地模样,迎上她的目光。
“范灵乐,我喜欢你。”
第三遍,他说得轻婉温柔,平和自然,像是情人的低语。
又是一阵怔忪,她回过神来,撇撇嘴,“骗人。”
哼,定是又拿话哄她呢。
她揪着辫子的尾巴,嘟囔着:“让你说句’喜欢‘,还要我拿话问你,一等就是五天,这’喜欢‘不会是你这五天里编造出来的吧?”
“不是。”
他这次否认得很迅速。
两人间起了一阵沉默。
范灵乐听他又没了下文,不由怒火又冲上来,却听他道:
“这’喜欢‘,是我用好多年的时间酝酿出来的。”
范灵乐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缓缓抬头。
月光洒落在他嘴角眉梢,温柔了他深邃的脸,他眼里的坚定,莫名地叫人心安。
这真不像是佟暄会说的话。
第44章 纸灯飞天
不自觉地,他又把头低了点,青色发带垂落肩侧,带出几点儒雅温柔。
他声音很轻,看着她的样子很专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生怕她听漏了哪句。
“那天你问我,究竟喜不喜欢你?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从来没有去细想过。”
“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你的喜欢、习惯了你的追逐,却从未想起去问自己心中的缘由。”
范灵乐听他如是总结,又是替自己委屈得嘴一瘪。
“可是乐乐,如果你需要我喜欢你的证明,我有很多’呈堂证供‘。”
及笄时送她的簪子,是他亲手雕的,刻了大半个月,废了大半只手;
书房的西面明明也有小窗,他却偏要在东面温书,他不想承认,是想等着看她从墙头上冒出来的小圆脸;
还有那个摸她屁股的捕头,因何惨死;诋毁她的张致远,又是如何做了哑巴……
此中种种,都不消跟她说,他自己能直面自己的心意便好。
见她放松了点下来,小脸儿虽还气鼓鼓着,人却是软了,他便大着胆子,一个跨步上前,将娇小的人儿揽过自己怀里,吻上她咸湿的面颊。
久违的温软触碰,范灵乐一时心迷,却又蹙起细眉,若即若离地将他推开,“走开,谁许你轻薄于我的!”
佟暄哑然失笑,他吻自己娘子,天经地义,她非要说成轻薄之行。还在那儿跟自己犯倔呢。
他放开她,俯身拾起被搁在地上久矣的纸灯,递过去。
“这是我亲手扎的纸灯,你来点吧,许个愿。”
“不要。”她立马出声拒绝。
跟佟暄作对,仿佛成了她的执着。
他苦笑,把纸灯硬是塞在她手中,她撅着个嘴,要拿不拿地捏住。
哼,一个破灯笼就想给她哄好了?
佟暄擦亮火折子,俯身递到灯芯处,火舌舔过,呼啦烧燃。
随着火势热烈,纸灯逐渐膨胀,感受它急欲挣脱束缚的势头,范灵乐慢慢松开手,送它上了天。
纸灯摇摇晃晃,升上与树梢齐高,几乎是一瞬间,呼一下,从四周各处同时飞出了无数的纸灯。河边、树间、屋宇后,成千上百的纸灯在空中摇曳,将黑夜的街道点亮,映照在晓月河中,似星辰满布,水天一片。
片刻,河岸边被照得如入黄昏。
“哇!”
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有小男孩儿牵着母亲的手感叹。
“好多灯!好多好多的灯呀!”
他小肉手一指,越发兴奋了,似是发现了纸灯上了不起的秘密,蹦蹦跳跳,几乎快要挣脱母亲的手。
“那个上面画着画!”
经孩子一提醒,母亲方才尖着眼睛去看。
“阿娘,为什么画上面的哥哥,要跪着?”
母亲噗地笑了,同他耐心地解释,“一定是他惹他娘子生气了,所以跟她认错来了。”
“啊?!”小男孩懵懂的脸上大惊失色,“那我以后不要娶娘子了。”
惹她生气还要把自己下跪的画飞得到处都是,这多丢脸呢?
母亲只是温和一笑。童言无忌,这些事,他尚且不能明白,便也不去同他辩驳什么。只是拽着他,任他举目观赏天灯,替他看护好脚下的路。
无数的灯笼越飞越高,几乎要将整个浔阳县的夜空照亮。
天空微黄,灯影缓缓沉入河中,向星辰更璀璨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