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出动了武德司?
景涟愈发蹙眉,心想今日出去见周逐月真是败笔,偏偏赶上出了大事,届时若是牵连查到自己身上,虽然能够辩白脱身,终究不好对父皇交代。
想到周逐月,她的心情更坏了些,提步向前走去。
护卫们终究知道敬畏,眼看着永乐公主渐渐走近,不自觉地便向后退却。
“让开。”竹蕊先一步喝道。
那些护卫彼此张望,却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虽然动作犹豫,神态恐惧,终究未曾散开。
景涟冷冷道:“这里是谁做主?太子妃殿下酒后身体不适,欲请医官前来,如若耽搁,仔细全家的脑袋。”
说这句话时,她的语调很冷,她的神情很淡。
她的目光缥缈,落在虚空之中,从始至终不曾正眼看过任何一个护卫。
当景涟端起天潢贵胄目中无人的架子时,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她更具气势。
为首的护卫壮着胆子行礼:“公主殿下,卑职们乃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出入,实在不敢……”
“看来本宫说的话不及别人管用。”景涟心底愈发恚怒,更兼对太子妃的担忧,冷声道,“叫能做主的人来见本宫,这是景家的江山,还轮不到刘冕称王做主!胆敢扣留储妃公主,刘冕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一词,向来是最大的忌讳。
即使这些护卫未必懂得多少朝局险恶,听到造反二字,立刻便知道今日麻烦大了。
眼看为首的护卫已经面露挣扎,立刻便要让开一条通路,一个声音忽的从护卫后方传来。
“公主殿下。”
那个声音温柔、温文、温雅,极为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咬字间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风流轻佻。
护卫们如蒙大赦,立刻向两旁分开。
一个青色的身影,从正中走了过来。
来人有一张风流蕴藉、眼带桃花的脸,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行走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转眼之间,他便来到近前,俯身一礼。
“兵部主事柳翊,见过永乐公主殿下。”
兵部主事是兵部司官中最末一等,虽是外朝朝官,终究与公主品级相差有如天壤。
景涟扬起脸,并不答话。
竹蕊喝道:“你一个主事,焉敢阻拦储妃与公主?”
柳翊一拜:“公主误会了,尚书府丢失御赐物件,事关重大,大司马下令戍守各处,不得放人出入。微臣来迟,因而暂无嫌疑,承蒙大司马信任,受命监督。”
他虽是答竹蕊的话,目光却只看着景涟:“公主不必担忧,太子妃殿下贵体有恙,微臣怎敢怠慢,已经命人去请医官,稍后便至。”
竹蕊觑着景涟脸色,立刻道:“储妃与公主身份贵重,并非寻常医官可以问诊。今日随驾而来的有东宫与公主常用的两位医官,请他们过来。”
柳翊并不拒绝,只是很圆滑地道:“微臣自不敢轻忽,请公主放心。若太子妃殿下降罪,柳翊一力承担。”
景涟身后,含章宫宫人们一个个面露怒色,太子妃身边跟出来的宫人听了柳翊自报家门,有一个却悄无声息地朝楼内退去。
竹蕊继续觑着景涟脸色道:“不管府中发生何事,丢失何物,储妃与公主都是奉命而来的贵客,大司马因何扣留皇室女眷?”
到底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女官,竹蕊这句话问的真是又急又险——扣留皇室女眷这顶大帽子,不要说兵部尚书,就是政事堂全部丞相加在一起,也顶不住这个等同于谋反的罪过。
柳翊正色道:“事急从权,大司马已经亲自入宫向圣上陈情,一切是非均有圣上公断,微臣只听圣上吩咐。”
这个回答照旧圆滑挑不出半点毛病,一句话推到了圣上那里,把自己和刘冕的关系摘得干净,乍一听真是板上钉钉的忠臣。
竹蕊下意识又去瞟景涟的脸色。
景涟娇艳的面容紧绷着,仍旧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她的心里却很清楚,事情要糟。
说到这一步,不必再问,景涟已经可以确定,尚书府中发生的事绝对比她猜测的更要严重十倍百倍,严重到了刘冕宁可硬顶着足够死上十次的罪名,都要暂时扣住所有人。
但即使扣住,又有何用?
连景涟都能出入自如,真正想跑的人难道跑不掉?
袖底,景涟手心渐渐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她意识到,既然柳翊已经命人去请医官,自己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退回去。
她眼梢压紧,面带薄怒,正欲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