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喝酒不?”
晏南舟看见身旁之人泛红的眼尾,轻声道:“我知你有许多话想同路师姐说,你慢慢说,我去那边等你。”
说完,他将酒壶和纸钱香烛从芥子袋中取出放在了地上,转身走到了远处。
等人走远纪长宁才席地而坐,看着路菁的坟,又视线偏移看了眼邱寻春的衣冠冢,好一会儿才拿起地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用手背随便一擦,将手腕下翻在坟前洒了半壶酒,才语气淡淡的开口,“本来说不来打扰你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你指不定怎么笑呢。”
想到路菁哈哈大笑的画面,纪长宁也不由露出笑意来,又仰头喝了口酒,吐出口浊气,极其平静道:“路菁,我要成亲了,和晏南舟。”
风声吹过,系在剑柄上的红色发带随风飘扬,似在回应纪长宁。
“你若是在定会说我脑袋被门挤了,可是,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纪长宁看着眼前的新坟,神情坚定,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等此事结束,也许我就能回家了,至于晏南舟……”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扭头看了眼身后远处的晏南舟,这人当真是一刻也没闲着,正靠着树干正低着头剪着大婚之日需要用的喜字,神情认真目不转睛,像在做什么大事一般,阳光透过枝叶打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一本金色的光辉,显得整个人格外好看,只需要看着他,便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洋溢出的幸福和喜悦。
收回目光,纪长宁低声自语将未说完的话说完,“没有我,他会更好,我和他本就是错的。”
语毕,又饮了口酒,将酒壶中剩下的酒悉数倒在了地上,捏着那些黄白纸钱起身,随后抬手一扬,风迎面吹来,将那些纸钱吹向空中,而纪长宁就站在漫天纷飞的纸钱之中。
晏南舟抬眸望去,正看见纪长宁转身,隔着漫天的纸钱,二人视线相交,时不时视线会被遮掩,周遭异常安静,只余下风吹树枝发出的沙沙声。
可不知为何,晏南舟的心中涌上不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纪长宁会像那些纸钱似的,被风吹走,消失不见。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晏南舟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瞪着眼,神色慌张,眉头紧皱,突然快步朝着纪长宁跑去。
“晏……”
纪长宁话音刚起便被人一把拥入怀中,腰间被紧紧环住,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最让纪长宁讶异的是,她感觉到按着自己后腰的手颤抖着,以至于有些愣住,放轻了声音疑惑道:“怎么了?”
“师姐……”晏南舟的声音不稳,带着颤音,声音闷闷的响起,“你会一直陪我对吗?”
话音落下,纪长宁眼神暗下去,抿着唇没有回答。
“你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我,我们会生同床,死同穴,白头偕老,”没听见回答,晏南舟有些不安的又重复了一遍,“对吗?”
咽了口唾沫,纪长宁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感觉环住自己双臂再渐渐收紧,勒她有些疼,只好抬手拍了拍晏南舟的后背算作安抚,哑着声回答,“对,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得到回答的晏南舟松了口气,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将脑袋埋在纪长宁脖颈间,瓮声瓮气道:“我刚刚站在哪儿看着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却好似隔了千里,下一秒就要随着风离开。”
“胡说八道什么呢,”纪长宁感到无语,“我就在这儿哪儿也没去。”
“嗯。”晏南舟乖巧的回答,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放开,差不多行了。”
被人训斥了句,晏南舟松开了纪长宁改为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并肩而立,看着路菁的坟,轻声道:“路师姐,我同师姐要成亲了。”
纪长宁扭头看向身旁之人。
后者并未看她,而是自顾自道:“我同师姐都是孤儿,也无甚朋友,思来想去这媒人酒只能敬你了,喝了我们的酒你这媒人可得好生保佑我们,我无甚心愿,只求四季三餐,两人一院,便已足矣。”
说罢,认认真真给路菁鞠了躬,行了大礼。
两人牵着手,晏南舟一弯腰纪长宁的手也被扯动,她迟疑了会儿,也跟着弯腰附身,只是在心中默默道:
若你当真听得见,便保佑我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