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古朴寂静的小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端坐在石桌前,一个练字,一个心不在焉的捧着本书。
“阿爹,这个是什么字?”小谷子把自己手边的书推过去,指着上面问他。
洛沉扫了眼,“鳢……别叫我阿爹。”
“哦,”小丫头可怜巴巴的,过了少顷,又去问他,“那这个呢?”
洛沉,“醪。”
小谷子默默记下,自个在旁边练,一张纸都写满了,实在没忍住,戳了戳旁边的人,“你……书拿反了。”
洛沉眼睛这才聚焦到手中的书本上,镇定自若的转过来。
“你有心事啊?”小丫头试探着问。
洛沉不说话。
“可是担心明日于先生来检查你功课?”谷子脆生生给他建议,“要是你哪里看不懂,不如先问问月姐姐,否则明日来先生考你你答不上来定要骂你。”
洛沉,“……写你的。”
谷子,“哦……”
李见月难得见他们二人这般坐在一起,拿了笔墨坐在窗口,将这幅场景画了下来,吹干墨水,兴冲冲去给他们看。
洛沉只一眼,并不感兴趣,小谷子倒是十分新奇,捧着画翻来覆去的看,“姐姐,你还会作画啊,画的真好看。”
李见月不太满意,指着画上男子,“应该把他的脸画长一点,黑一点,眉头拧成疙瘩,那样才传神。”
小谷子咯咯咯笑,“不行不行,那太丑了。”
李见月示意她看旁边的人,“他眼下不就长那样嘛。”
小谷子还真配合的扭头瞧了眼,“才不是,阿……生气也好看。”
“你还真是看你阿爹哪里都好,”李见月打趣,“那这幅画送你了。”
小谷子高兴的跳起来,拿着画往外跑,“我去找阿淳哥哥帮我做个卷轴,我要好好收起来。”
洛沉眼神一动。
她已跑出了门,胡秀秀喊快吃饭了都不听。
小孩子说风就是雨,一刻不能等。
李见月笑了笑,发现洛沉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拿我寻开心,”他语气冰冷,但听得出没有生气。
“我哪敢,你生的这样好看,就应该多笑笑,我想让你开心一些。”
李见月捧着脸颊,一本正经的。
洛沉被她的目光注视着,落在书本上的视线不自觉有些飘忽。
“而且你总板着脸,不怕吓到老夫人吗?”李见月又道,“之前她老人家看不到,明日去掉纱布,她就能看到你了,十几年没见,她都不知道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洛沉,你紧张吗?”
洛沉拇指倏忽从书册上划过,留下短短一截划痕。
“洛沉?”
他半晌没反应,李见月好奇叫了声。
洛沉抬起头,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如无数刀尖利刃反复割刺,他手上一松,书掉在桌上,一把按在胸前穴位,习惯性地先封住自己心脉。
李见月吓得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四肢百骸迅速被寒意裹挟,他无力抵抗,手肘抵着桌子,才勉强支撑没有滑下去。
“你的解药呢?”李见月明白了他为何如此,慌张地问,“药呢,你放哪了?”
洛沉手伸进衣襟,哆嗦着拿出一个瓶子,李见月连忙接过去打开,倒出一粒药丸喂他吃下。
双唇触到她手心那一刹那,那股寒凉让她浑身震颤。
她又去倒了杯热茶让他喝下,他身体的痉挛这才渐渐止息。
还好这一幕没有被家里其他人看到,否则他这个样子,她都不知如何解释。
李见月将瓶子攥住,扶他回了屋里歇息。
洛沉像是没那么疼了,但整个人仍蜷缩着,脸色十分难看。
李见月碰到他的手,这酷暑艳阳天,他身子却冰冷得瘆人,她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手里的玉瓶准备放到他枕边,心念一动,又打开瞅了眼,里面只剩三四粒药丸。
她拿这瓶子的时间短,当时心思也不在这上,从没仔细数过里面有多少药,以为既有一整瓶,少说也能撑个几年,这几年里他再慢慢找大夫彻底解毒,或者拿着这药丸去重新找大夫多配些药,都可免予性命之危,所以把解药给了他,也就没有再想过这个事。
现在才发现,这药只有不到一年的量,最多可再维持三四个月而已。
李见月一下子恐慌起来,若是这段时日解不了毒,或者没找到可配出此解药的大夫,那怎么办?
她第一个想到于大夫,可那师生二人因为功课整日都没好脸色,以洛沉的脾气,定是不愿意向他低头,请求帮忙的,她便从里面倒出一颗,仔细的用帕子裹起来,瓶子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