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一瞬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他表情僵硬,脸色煞白。
李见月呆呆的,脑子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槐序侧过身,给她斟酒,挡住那道灼热的视线,“秦公子也太过分了,居然到现在还瞒着公主,这是能瞒住的事吗?”
李见月脑子里一下子涌现了很多画面,难怪蝉衣姐姐看他不顺眼,难怪他总是用那种愧疚的眼神看自己,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难怪去了一趟庙里,回来他的腿就断了。
“他想说的,只是没说成。”
李见月喉咙有点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槐序又心疼又气愤,“公主悠着喝,这果酒后劲大,也是会醉人的。”
李见月,“我就是口渴。”
槐序,“公主别难过,这天下好儿郎多得是,以后公主一定会嫁个比秦公子更好的!”
“我不难过,”李见月手托腮,似在思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难过。”
秦珺站在殿门口,远远望着李见月这边,一时失了神,脚步不自觉往前挪了一步。
一双柔夷挽上了他的手臂,他猛然清醒。
李淑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嘴角却扬着,“驸马,走吧。”
秦珺这才发觉,殿内之人目光若有若无的望向这边。
他面色灰败,点了点头。
和李淑携手走到另一侧落座,被李知狠狠白了一眼。
不多时,李行和沈昕禾进来,众人起身行礼。
“今日是家宴,都不必拘束,坐吧。”
李行在上首说话,李见月有些心不在焉。
吃了几口,听到一声,“臣妹和驸马敬皇兄皇嫂。”
李淑站起身,面向帝后,神态恭敬。
所有人视线朝她看去。
秦珺眼帘低垂,端坐着未动。
四周窃窃私语,李淑面色有些难堪。
李行皱眉,“秦大人?”
秦珺慢慢起来,给自己杯里斟满酒,和李淑一起敬了酒,一口饮尽。
李行余光扫过另一边嘴里塞得满满的李见月,心中疼惜。
沈昕禾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很是惋惜。
当年在京城,谁不知永嘉公主与秦家郎君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造化弄人。
戚太妃怨憎先帝,得了罗珲宠信后,便唆使他强逼秦家结亲,威逼利诱千方百计,拉着秦家共沉沦。
罗珲觊觎永嘉公主,对秦珺又岂会善待,以秦家数百条人命胁迫,让他低头,跪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
他们两人什么错都没有,却走到了这步田地。
李见月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灿烂一笑,沈昕禾示意身边女官,端了盘玉露糕给她送来。
“这是娘娘亲手做的,给公主尝尝。”
李见月颔首,“多谢皇嫂。”
吃饱喝足,她坐不下去,借口更衣出了阁楼,登上望楼吹了会儿风。
屈十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坐在楼台上,两腿垂在外面,研究手里的木雕。
李见月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屈十三,“让我来看着你。”
李见月,“阿弟?”
屈十三,“嗯!”
少年专心致志,并不怎么搭理她。
李见月在他身边看了会儿,问他,“期门在哪?”
屈十三,“宫里。”
“宫里哪儿?”李见月追问。
他停下手上动作,扭头看了她一眼,“统领不让说。”
“那统领在哪?”
屈十三指向重重宫禁深处一个方向,“那里。”
说完好像反应过来,气哼了声,“我讨厌你!”
李见月哄了两句,他背过身生闷气,一副想打人的样子,怪凶的。
“你不准跟我动手哦,否则我叫人收拾你。”
屈十三瞪着她,“我才不怕他!”
李见月心中一动,“你告诉我,他在期门都做什么,我便不叫他来了。”
屈十三仍凶神恶煞,但还是回答了她,“打架,杀人。”
“那不打架不杀人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屈十三想了想,“生病。”
“生病?”
“嗯!躺着,不动,”屈十三道,“他们都会生病。”
李见月猜,他说的大概是独角白附之毒发作时。
“那……你想让他们以后再也不生病吗?”
屈十三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歪头想了想。
李见月指着他手里的木雕,“这个是谁教你的?”
“统领,”他气过去了,又低下头,专心钻研自己的木具。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会儿,时辰渐晚,李见月便下去了。
在阁楼外遇到李淑,她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