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舆论哗然,萧行出征北境久战不下,且军资耗费巨大,民间议论之声四起,如今皇上斥怀安亲王为不孝之子,更是让百姓质疑其从前种种姿态,皆是为夺嫡做的准备,如今皇位落入太子之手,他便生出不忠不孝之心。
萧行的为人,天下人不清楚,骆一鸣却不可能不清楚,百姓的议论倒还罢了,若皇上在临终之际当真误会萧行至此,萧行才是真的要抱憾终身!
可骆一鸣又有什么办法?宫里的人将他拒之门外,说是皇上的意思,不愿听到不孝子的消息,连怀安亲王的亲笔手书都不愿帮忙传递,骆一鸣从前为了避嫌,不与朝臣来往,如今连个向皇上传话的人都找不到。
同他一样着急的,还有怀安亲王府的许管家,他是皇上赐给萧行的内官,可如今只要与萧行相关的人等,皇上是一概不见。
“既然如此,那便唯有闯宫一条路可行了。”
听到骆一鸣这么说,管家本就满布愁容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闯宫之罪,罪同谋逆,骆大侠三思啊。”
“那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办法?殿下身处北境不得回京,并非不愿,实在是不能,这封手书中字字泣血,只要能面呈陛下,他定能理解殿下的不易。如今的情形,顾不得这许多了,若当真诏令殿下回京,骧国危矣!”
况且骆一鸣深知皇上的性子,萧行幼时常说,无论他闯出什么样的祸事,皇上也总是一笑了之,此番怒斥,必是有人从中做梗。以骆一鸣的身手,区区一道宫门,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不愿强行闯宫,是顾着萧行的情面,如今走上这条路,也是有人逼他不得不走。
第87章
今夜无月, 黑云压着宫墙,透不出半点星光,骆一鸣一身夜行衣, 穿梭于宫墙之上, 往来间悄无声息。
宫城图制是怀安王府管家亲笔所绘,他原是宫里内侍出身, 自幼生长于宫城之内, 对于内宫的一转一瓦都再熟悉不过, 骆一鸣依着老管家绘制的宫城图,很快便找到了乾明殿, 皇上的养居之所。
殿内灯火通明, 却一片死寂, 明黄色的层层帐幔之侧, 立着两个人影, 若说是太医, 整个殿里却连个随侍的宫人侍女都没有, 气氛诡异至此,让骆一鸣也不得不疑心,他飞身上乾明殿的屋檐, 小心撬起一块瓦片,窥探殿内的情形。
站在皇塌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萧慎, 而俯身听他吩咐的人, 则是当日赴北境传旨的李内侍,床上躺着的人被黄帐遮挡, 面容看不见真切,只是瞧着太子二人关切的神色, 想必皇塌上躺着的必是皇上无疑。
骆一鸣松了一口气,闯宫之前,他甚至疑心皇上已经龙驭宾天,如今的情形不过是萧慎为了对付萧行而伪造的皇命,只要皇上尚在人世,一切就还有转机,自古皇族最重孝道,若皇上真的留下一纸对萧行的怒斥后离世,往后不论萧行立下何等战功,他日史书工笔,总得留下一个不孝的骂名。
“太子殿下,这一道斥令下去,不论萧行在北境取得了多大的军功,尽可一概抹了。我朝以仁孝治天下,皇上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不日后皇上驾崩,自然是因不孝子忤逆之举悲愤交加,以致撒手人寰,这顶帽子扣下去,凭他什么功劳也是不得翻身,再不可能有动摇太子殿下皇位的能耐。”
萧慎在皇塌的床沿坐下,他仍是看着沉睡中的父皇:“而今之计,也是为了我骧国朝廷的长治久安,父皇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若作为新皇登基,萧行在这个时候大胜归来,岂非是功高震主?如今的朝堂之上,尚有进言请求父皇再议太子之人,那些本就有异心之人,自然蠢蠢欲动,我若不彻底掐灭萧行即位的可能,来日骧国人心涣散,皆是始于今日。”
当日李内侍说服萧行回京,言辞何等情切,没想到竟是萧慎的授意,若当日萧行当真启程返京,没有皇上的圣旨,他便是擅离职守之罪,而北戎人若是趁机反扑,北征一战便功亏一篑。
好歹毒的算计。
皇上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随侍的宫人总是最清楚不过,这李内侍一早便起了拥立新君的主意,怀安王虽战功赫赫,可清高自许,目下无尘,这身居至尊高位,比的并不是谁拳头更硬,太子殿下性子随和,却有谋略、有远见,与朝中重臣相交甚笃,又有宰相府这样的母家,作为久侍宫闱之人,李内侍可以断言,论做皇帝,太子绝对是优于怀安王的人选。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急召萧行回朝,若他当真班师,北戎军挥师南下,岂非置骧国于险地?”
“北戎贫瘠之地,就算放开北境国门,它也吃不下我骧国广袤国土。再者,佐木纳早已暗中与我联络,只要骧国愿意对北境五城放手,就可换骧国边境三十年太平无忧,所谓北境五城,本就是偏远荒芜之地,为了这五座城池,朝廷每年向北境拨付军资数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