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萧行快步走到李内侍身边:“我出宫之时也问过太医,皇上的身体虽说虚弱,可并无大碍,这才短短半年时间,怎么会病重至此?!”
李内侍目光含泪:“圣上已过花甲之年,又兼为北戎战事烦心,日前一场小风寒,不知怎的便成了急症,数度晕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宫里已经备下丧仪了。陛下清醒之际,频频呼唤殿下,正因此,皇后才派老奴前来传召,恐殿下回京不及,或成终身之憾啊!”
皇上病重,皇后懿旨视同圣旨,且事关皇上安危,骆一鸣见萧行久久无话,忍不住出声道:“师弟?”
可萧行却转过身去,紧闭双眼:“昨日我军重挫北戎军,斩佐木纳同胞兄弟,近日邙城必受北戎军反扑。”
“殿下!圣上已在弥留之际啊!”
至亲重病垂危,萧行又岂能不痛!可萧行知道,若他此时离开邙城,便是弃十万将士与无数百姓而去,双方交战在即,佐木纳的眼睛无时不刻不在盯着邙城的动向,盯紧他这个北戎主帅。
这些时日以来,萧行借烈阳兵法造势,骧国大军士气大振,连北戎军队中,都出现了骧国得天所授,得盖世奇兵的传言,一旦骧国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北戎,本来已有分崩之势的北戎军,又将以此作为凝聚的契机。
所以,非但萧行此刻不能返京,京中也得尽可能地隐瞒消息:“李公公,你即刻回朝,转告太子,请他务必瞒住父皇病重一事,让京中看起来一切如常,再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必定班师回朝。”
李内侍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既愤且悲:“一个月?莫说是一个月,就是十日,皇上也未必等得起。诸位皇子之中,唯怀安亲王殿下最受圣上爱重,连太子都未必能及,连如今病中,陛下都不忘呼唤殿下乳名,难道殿下连这最后一程都不愿相送吗?”
李内侍这话,是要置萧行于不忠不孝之地,一旁的骆一鸣沉声道:“公公,你可知你这是在对谁说话?”
“自然是怀安亲王殿下。”李内侍握紧双拳道:“奴才知罪。”
这李内侍是自幼服侍皇上的人,几位皇子公主都是他看着长大,他如此激愤,也是对陛下尽忠的缘故,萧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骆一鸣说:“师兄,我有一事相托。”
“殿下请讲。”
“我身为北征军主帅,不得擅离北境,你身上并无军职,还请替我护送李内侍回京,并替我带回手书一封,面呈圣上。”
骆一鸣看到,萧行虽然面色如常,可灯影之下,他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两人自幼相识,萧行与皇上的父子之情他岂能不知,如今要他在父皇与天下做取舍,无疑是将他架在火上煎熬,能有他这个做师兄的替他看一眼父皇,带几句话,已经是萧行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一点自私的决定。
“草民领命。”
骆一鸣带着萧行的手书,千里夜奔,终于在十日之后抵达皇城之下,萧行没有奉懿旨回朝,李内侍一路上面色不虞,终于在宫门前才同骆一鸣说了唯一一句话:“骆大侠,宫禁森严,还请于宫门前稍候,待老奴先行回禀陛下,再请骆大侠入宫觐见。”
“李公公请。”
可骆一鸣在宫门前从清晨等到日落,都没有等到入宫面圣的消息,直到宫门就要下钥,才有一个小内侍匆匆出门回禀:“骆大侠,皇上今日昏迷不醒,李公公命奴才出来告诉一声,还请骆大侠在京中暂住,若是明日皇上有清醒的时候,他一定禀告陛下,传大侠觐见。”
“我此次面圣,是奉怀安亲王殿下之令,此乃殿下亲笔手书,即便皇上昏迷不醒,也可请皇后懿旨,许我持此书以待圣驾,何至于连宫门都不许我进?”
那小内侍仍是低着头:“皇上病重,皇后自然侍奉在侧,分身乏术,朝里朝外不知多少事等着皇后与太子料理,贵人们如今不得空也在情理之中。奴才也只是传话的,皇上乾明殿内的情形如何,小人也不十分清楚,大侠既然是怀安亲王殿下的人,想必圣上醒来,定会立刻传召的。”
骆一鸣虽然心中不快,但是也不想为难一个传话小内侍:“那还请公公向李公公带话,就说我暂住怀安亲王府上,若是皇上有旨,还请立刻通传为是。”
“是。”
骆一鸣在萧行府上一等,便等到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可这一次,宫中不但没有传来觐见的圣旨,反而明发诏令,昭告天下,皇上病中痛斥,怀安亲王不孝不敬,明知圣驾违和,却置若罔闻,罔顾人伦,德行有亏,令其母柔妃闭门思过,怀安亲王即刻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