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餐厅,这样长的餐桌,只坐他们两人,过度宽敞,也过分安静了。
西方面孔的厨师过来问他们牛排需要几分熟时,秋月认出他来——她和梁弈之前一起去过那家米其林餐馆。
主厨离开后,秋月盯着眼前折成玫瑰花的餐巾陷入沉默。
她想起梁弈上周发出邀约的场景:也是这样安静的一顿晚餐,直到一通工作电话打破沉默。
放下手机,梁弈突然开口:“周五晚上有空吗跟我家里人一起吃顿便餐。”
金箔牛排上桌,秋月确定梁弈对“便餐”的跟自己不一样。
而且——
她瞟了眼空荡荡的楼梯口。
他对“家里人”的理解,可能跟自己也有所偏差……
“这次是低温牛排。”梁弈将鱼子酱推到秋月手边,又问,“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秋月轻“嗯”了声,抬眼寻视餐桌:“有海盐——”
“梁总——”
保姆阿姨步履匆匆进来:“老梁总到了!”
秋月心头一跳,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
关于婚事,梁弈的说法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决定就好”。
可毕竟婚姻大事,梁父又是两家唯一的长辈,秋月心里还是蛮重视这次见面。
来人脚步声急重,迎上走到餐厅门口的梁弈。
他们父子的身形和面容都很相似,只不过梁弈浑身透出冷感,而梁父如风火来势汹汹。
“人呢”
梁弈还没回答,梁父的便投向秋月。
——随后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般,目光径直越过她。
定在楼梯口。
咚、哐——
男人下楼也像闲庭信步,步伐放浪慵散。
梁风穿着刚才的黑衬衫,只不过外面多了件机车外套。
毫无由来的,秋月觉得自己一下就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字了——“风流”的“风”。
无视所有人,男人耸拉着眼皮,一把拉开秋月旁边的餐椅,吊儿郎当地坐了下来。
一旁的梁父猛吸了口气:“你怎么回来的!”
梁风淡淡:“坐飞机。”
两秒死寂般的沉默。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梁父的拳头砸上餐桌。
秋月的刀叉与心脏皆一跳。
“我是问你为什么回来!”
“梁风会用乘光的车参加环塔拉力赛。”开口回答的是梁弈,“已经在走合同了。他这段时间也会配合预热宣传。”
梁父愣了下,恍然大悟:“他就是你找的代言人”
“不是‘找’。”梁风终于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黑漆漆的眼眸,明晃晃的挑衅,“是‘求’。”
“就像当初你求我妈嫁你那样。”
“……”
很难说是梁父的脸色更难看还是梁弈的。
“我算看出来了。”粱父冷笑一声,“你回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是吧”
“Mister——“厨师端着餐盘进来,又被几人间诡异的氛围僵在半路。
梁风朝他手里的牛排抬抬下巴Medium rare”
主厨微怔,点头:“yes.”
梁风屈指敲了敲桌面,笑得一派绅士Thank you.”
属于梁弈的那份牛排被放到梁风面前。
他慢条斯理,又理所当然地拿过秋月没用的另一套餐具,转手回馈她一瓶佐料。
看到瓶内粒粒分明的海盐,秋月眼睫动了下。
“放心。”梁风的刀叉剐蹭盘底出声,“我回来有要紧事。”
他睇梁父,目光有如刀刃泠然:“没空跟你算你靠女人发家,再抛妻弃子的旧账。”
原来人在恼羞成怒时,脸色是会瞬息万变的。
梁父脸涨成紫红色,第一眼居然是去看秋月听到话的反应。
——原来他看得到她啊。
“你混账!”梁父抓起面前的餐盘就砸过来。
眼看要被殃及,秋月下意识抬起胳膊挡——
身边的男人先她一步,一巴掌挥开了这份危机。
餐盘落地,四分五裂。
梁风冷笑了声。
“看准再打啊。”他阴恻恻道,“像这样——”
男人动作太快,秋月只看见梁父忙不迭后退半步。
一把餐刀直挺挺地戳在他刚站的木地板上。
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梁风起身,晃着长腿往楼上走了。
“畜生!”梁父气急败坏道,“你就是个畜生,我早看出来了!”
他又迁怒梁弈:“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招他回来干什么!”
梁弈平静地坐回餐桌前,面色无澜。
秋月认识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永远冷静。
只不过今天有些过分冷静了。
冷静地看着她被人怠慢。
冷静地看着她差点被误伤。
“你给老子滚下来!”梁父在楼梯口冲梁风喊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