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人人都对凌晋报以谦恭和崇敬,以示好这个国朝最具可能的新主人。
凌晋选妃的画卷已于一日前送进宫中,谁也不知昭王最终选定了谁家,那些向凌晋呈过画卷的,皆心怀忐忑地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凌慕琚拖着沉重病躯,在内侍的扶抱下,从帘后缓缓走出。
这个帝国的主人,已将行就木。
权力更迭,国朝易主,众人皆屏息等待着这将在青史中留下一笔的时刻。
凌慕琚看着立于众臣之首的凌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沉沉地咳嗽起来。
这一声声的咳嗽太过于声嘶力竭,咳进了每一个屏息等待的人心中。
凌慕琚终于缓过一丝气力,“今日宣诸卿前来……是为了……宣布一件……喜事。”
凌晋缓缓抬起眸,“父皇,儿臣有紧急军情,需即刻禀报。”
朝中当即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紧急军情,又是紧急军情。昭王数次婚事都被紧急军情生生耽搁,以至于储君之位至今悬而未决,群臣不理解,昭王为何偏偏在此刻又提紧急军事。
以至于连陛下宣布婚期也等不了。
凌慕琚用浊目压向凌晋。
凌晋持礼于前,沉声道:“徐州刺史举十万之兵造反,已于昨日攻陷彭城。”
朝堂的骚动立刻变成了哗然。
徐州反了!?
徐州北接胡人,南临建京,一旦沦陷,不仅会致北方国土全面沦丧,更会威胁与徐州只有一江之隔的建京。
徐州,绝不能失陷!
而今叛军已攻占徐州首府彭城,若不即刻发兵,或可演变成动摇国本的大祸事!
可,陛下会派谁去镇压叛军?
众人将目光偷偷移向站在最前的凌晋。
陛下本就生性多疑,临了之际,又遇到白梨坞藏金案,现除了昭王,已不信任一人。
天子于病榻中赐虎符授军权,等同于将性命交付,除了昭王,陛下还肯给谁?
可,昭王真的肯接吗?陛下将行,朝局难定,一但离京途中天子病逝,叫其他皇子捷足先登,昭王岂不要与天子宝座失之交臂?
已有人开口替昭王谋划:“陛下,军情紧急,徐州与扬州路近,请陛下赐王将军虎符镇压叛军!”
凌慕琚沉沉地看着凌晋。
凌晋长身而立,一言不发。
自古天子将行,岂能把虎符赐予外姓?就不怕再引霍光、曹操之乱吗!于是有人接着开口,“扬州乃我们京城门户,一旦调兵,岂不令我们门户大开?王将军不可去!”
又有人道:“那昭王就能走了?而今朝廷大小事宜皆赖昭王,昭王若走,谁来主政?”
“不是还用齐王吗?”
凌慕琚衰弱的声音打断了争执,他看着凌晋,问道:“晋儿,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去?”
凌晋看着凌慕琚,没有说话。
“你怕什么?”凌慕琚问。
“儿臣无可畏惧。”
“好……!”凌慕琚沉声道,“为保国本……为稳社稷,昭王婚事,暂且搁置,朕今册封昭王为太子,赐太子荆、司二州虎符,令尔即刻发兵,讨伐逆贼……诸卿,可有异意?”
朝中无人敢言。
此刻,再没有一人敢对昭王未婚之事指手画脚,因为昭王这是临危受命。
昭王的婚事,竟再一次被这刻不容缓的紧急军情,耽搁了。
而他,已跳过成婚,成为当朝太子。
凌晋眼底涌起波动,他跪下身,朗声道:“儿臣领旨!”
一场婚事又被搁置,国朝太子已被册立,而今,最紧要的,不是太子册立,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叛军。
朝中商议,凌晋太子册立之礼一切从简,移居东宫之事往后延期,凌晋需即刻动身,发兵徐州。
足足商议了半日,凌晋方离开皇宫,守在宫门外的赵十五立马牵马迎上前来,“殿下,接下来去哪?”
凌晋翻身上马,“祖氏宗祠,接小溪。”
祖师宗祠内,周溪浅正推门走进祠堂的正殿。
楚长卿站在殿内,正在点蜡烛。
周溪浅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值守凌晋的亲卫,转头看向楚长卿,“楚大哥,你叫我来什么事?”
楚长卿问:“你知道今日大朝会吗?”
周溪浅回答:“不知道。”
楚长卿将祠堂烛火一一点燃,而后走到牌位前,“小家伙,想不想让你的晋哥不娶妻?”
周溪浅想了一会儿,如实道:“想。”
“今日大朝会,定会公布你晋哥的婚事,昭王的婚事恐怕无法阻止,但我有一法,可令他娶不成妻。”
周溪浅谨慎地看着他,“楚大哥有什么法子?”
楚长卿笑了,“假如你离开建京,你说他会不会舍下婚事去找你?”